“皇上,您不能有事”,忽然之間,高凡著急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他吃力的睜開雙眼,雪越下越大,一名將士叫道:“皇上,咱們已經進入南華山中了,往哪裏跑”。

皇帝意識微微恢複了些,“山上寺廟眾多,不能往主峰上去,不要連累慧明方丈他們,朝雁子峰那邊去”。

高凡大呼道:“將士們,隻要咱們過了雁子風,渡了河,就能暫時擺脫蘭軍了,大家快點”。

馬蹄飛奔過密林,上了山後,路不好走,有些將士將馬棄了,好不容易到半山腰,突見山的右邊密密麻麻的敵軍湧上來,箭在林中穿梭,不少將士們中箭倒地,林中盡是馬兒的嘶鳴聲和將士們的淒厲聲。

“不好了,皇上,蘭軍已經將雁子山所有的路都堵死了”,有將士叫道。

眾將一片絕望的悲戚,皇帝握了握手中的劍,嘶啞的沉聲下命令,“往山上退”。

高凡下了馬,牽著馬往山上跑,終於到了山頂,山頂上遍地積雪,幾根枯黃的雜草在雪地裏掙紮,“斷涯峰”的石碑立在崖邊上,下麵鐫刻著“高武皇題”四個字。

“放開朕”,皇帝掙開高凡的手,撐著劍一步一步的朝那塊碑走過去,從這裏依稀還可以看到南華寺的山頂,猶記得去年元旦那日他便與她一同在那進寺祈福,那一日慧明師父告訴他,妖後誤國,若不除之,江山不保。

他不信,執意為之,沒想到一語成真,不過他也不後悔,隻是想起那一日他告訴她楚儀第三代君王文姬公主便是再次跳崖自殺,沒想到一百五十年後,自己也走投無路逃到了這裏。

莫非這就是世事難料。

他忽然低低笑起來,一支銀色的箭忽然破空而來,將他頭冠打破,烏黑的發狼狽的披散開來。

高凡等僅剩的將士急忙護在他前頭,眼睛狠狠盯著慢慢走上來的蘭軍,當先一人正是身著銀色鎧甲的秦雲荻,他俊美的麵色冷然,眼底帶著森冷的笑意,身後跟著一排排將士。

“姬赫遙,你已經走投無路了”,秦雲荻緩緩抬起長劍,劍鋒一一指過山峰上的楚儀將士,“隻要你們肯立即放下手中兵刃,朕可以饒你們一命”。

“我們生是楚儀國的人,死是楚儀國的魂”,眾將士們激昂悲愴的高呼,悲涼的淚浸濕著眼眶。

“好,你們倒是一群忠心愛國的將士”,秦雲荻眸色發寒的更加厲害,目光一轉,看向姬赫遙道:“你看看你的將士,幾百條生命,你忍心他們就此死去嗎,隻要你肯給我跪下磕三個頭,朕可以放他們一條生路,同時也可以饒了你”。

“你休想”,姬赫遙冷冷笑了起來,眼底的怒意在聚集,楚儀將士們也紛紛怒罵起來,“死就死,皇上,寧可死,末將也不願您辱了自己”。

語畢,將士們陸陸續續橫刀自刎,山頂上,不斷的有人倒下去,姬赫遙瞪著血紅的瞳孔看著他們,看著那群驕傲赴死的戰士,眼淚湧聚在眼眶裏。

他是一國皇帝,卻眼睜睜的隻能看著自己的戰士淪落到這步田地,他活著又還有什麼意義。

不一會兒,斷涯峰上一片鴉雀無聲,三百多名戰士,竟無一人投降,連秦雲荻也不得不震驚,不一會兒,隻剩下姬赫遙和高凡。

“皇上…”,高凡絕望的看著他。

姬赫遙仿若聽而不聞,隻是用劍撐著緩緩走到崖邊上。

“皇上,他是不是要…”,嚴紹元上前一步。

秦雲荻攔住他,冷冷的看著他,姬赫遙陡然用劍將懸崖邊上的雪震開,劍尖在地上吃力的寫了一陣後,將劍一丟,轉身毅然跳進了懸崖裏。

“皇上…”,高凡哭著跟著跳了下去,淒厲的呼嘯聲透過皚皚的白雪回蕩,沉沉的悲涼縈繞,讓滿懷勝利的蘭軍臉上也湧上了沉重。

寒風掠過慘烈的山頂,秦雲荻不知怔怔的站了多久,才緩步往崖邊走去,崖邊上刻著一行字,是姬赫遙方才跳下去所寫:情之一字最難解,不知從何興起,卻又如此之深。可以生死相許,可以死生與共。若是強問因由,譬如風來風去,冷暖自知又難覓難尋,遙帝絕筆。

嚴紹元呆住:“我還以為他剛才在這裏寫什麼,原來寫的竟是這個”,說完,他看向秦雲荻,見他也呆呆的,似乎沒想到。

誰也沒想到,一代亡國之君,最後寫的竟仍舊是情之一字。

不知他寫這字的時候想的是什麼,念的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