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番外完)(3 / 3)

他感覺到沒有貼在地上的那邊側臉被一根手指戳了戳,然後就察覺綁住他的繩索被拉緊了。

蕭淞以心裏已經急得不行,偏偏一句話都說不出,他就怕自己一動反而害了蕭夙。

身後的繩結有她的半張巴掌大,解開並不容易。

蕭夙忙活了半天都是徒勞,蹲坐在蕭淞以旁邊支著下巴想了想,她從背包裏掏出一把小剪刀——兒童手工課上的必需品,剪紙很利索,但是這種情況,似乎沒發揮剪刀的功能……

又是五分鍾過去,蕭淞以覺得雙手輕鬆了,卻不敢動,小心翼翼的睜開一條眼縫,入眼的是一張粉嫩無比的臉,和一雙烏溜溜圓滾滾的杏眼。

蕭夙睜著大大的杏眼眨巴了兩下,眼睛裏似乎在疑惑為什麼哥哥還不起來。

“哥哥,回家。”

蕭淞以覺得眼睛有些酸澀。

可是他知道自己現在還不能動,好在還能越過小公主的肩膀位置打量兩個男人的方位。

他背對著窗戶,月光隻能照到他的半邊臉頰,對上男人黑沉沉的視線,蕭淞以才猛然想起一個問題!

在這之前哪怕他知道危險,卻還能冷靜地收集一切信息分析現狀,然而此刻,他卻覺得恐懼。

快跑!

“小夙快跑!”

不管對方會不會因為被暴露而殺他滅口,但是小夙必須安全離開!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眼見那個長相平庸的男人起身走過來,一個成年男人的身體,就像一座大山,擋住了蕭夙最佳逃離方向。

蕭夙被身後的陰影嚇了一跳,後知後覺向左跑開。

陰沉著臉的男人憑著直接一伸手,隻感覺觸碰到了一個膜,他來自裏世界,自然不會因此驚訝,臉色更暗沉了些,用力在半空中一抓,隻有三個人的屋子裏憑空出現了第四個人。

那個聲音粗糙的男人也被響聲鬧醒了,身上穿著白色的像是最低級的農民工背心的工作服,毛刺頭發從中間剃斷,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但是他身上拱起的肌肉不容小覷。

蕭淞以也不裝了,猛地從地上反撲。

電光火石,所有的動作不過在瞬息之間。

小黑先發現了危險從蕭夙肩膀上跳起來擋住了前一個男人伸向蕭夙的手,而蕭淞以憑著本能單手握拳砸向那個外表不倫不類的男人。

可是結果出乎所有人的預料,那看似不輕不重的一拳,那個看起來就不隻是花架子的肌肉男被一股迅猛的力道推到牆上,隻聽見一聲強烈的撞擊聲,他就爬不起來了。

背著月光的那一對眼睛清澈見底,幽幽的發出狼一樣的凶狠,就像一隻麵對天敵的狼崽子。

抓住了小黑的男人一楞,然後分出心神問受傷的同伴:“老七,怎麼樣了?”

被問的男人咳出一口鮮血後道:“肋骨斷了,不過死不了。”

老七用火熱的目光看了蕭淞以一眼,不僅沒有因為被重傷而惱怒,反而有股子想要站起來再戰的欲望。

蕭淞以自己也沒想到會有這種結果,愣了幾秒,然後伸手把蕭夙拉到自己身後。

老七的目光並不猥瑣,那種亮光叫做戰鬥欲,他在他的那些教官身上也看到過幾次,他知道他的身體素質和智力都不錯,但在這之前也僅限於此而已,他隱約知道自己的身體似乎發生了一點變化。

至於更詳細的,要先從這裏逃出去再說!

雙方都嚴陣以待,雖然一個成年男人和兩個最大也才十歲的孩子對峙看起來有些滑稽,但是長相平庸的男人絲毫也不敢放鬆戒備。

他的一個兄弟已經因此成為他戰績裏的一筆……

空氣中有股化工原材料的味道,還有強烈的甲醇味,安市是華夏南部有名的夏高溫,即便到了晚上也不會涼快多少。

“老四,隻剩下半個小時了。”

老七這時候已經不能作為戰鬥力了,於是自覺地當起來鍾表。

他們約定交人的時間是三點,老二老三去接人了,應該也快回來了。

叫做老四的平庸男人靜默下來,抓緊了手裏的毛球,他不會認為小黑隻是普通的寵物。

蕭夙眼巴巴看著被舉在半空中的小黑,漆黑的瞳孔不知什麼原因有些發紅。

“老四,我可以這麼叫你吧?”話雖如此,蕭淞以的語氣卻是肯定的。

“我聽到你們之前說的話了,你不想惹麻煩,又想要拿到一筆錢,對吧?”

“原則上是這樣。”老四的聲音沒有多少起伏。

“既然如此,你放我們走,錢我打給你,你們照樣可以出國避難,而且你傷了我,我卻殺了你們一個人,那麼就算扯平了,我不會選擇後麵算賬。”

不管怎麼樣,今天這種情況都不適合用強的,用錢來交易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老四沉默了幾秒,老七靠在牆上不說話,在頭腦方麵,他一般不怎麼費力氣,其實有了剛才那一下,他倒挺讚同蕭淞以的提議的。

老四的目光落在小黑身上,他一巴掌堪堪夠抓牢它。

作為裏世界的自由職業者,他見識過不少東西,死的活的,卻沒聽說過還有附帶小黑今晚這種隱身能力的,簡直可以稱之為逆天了。

“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我還有另一個要求,你要把這個毛球給我們。”

蕭淞以想也不想就拒絕了,“不行,這是我們家養的寵物。”

雖然還不知道小黑的來曆,但是小夙很喜歡它。

對峙仍在繼續,如同一團卷起來的黑色羊毛線球,偏偏這個線球還長了一雙眼睛,瞳孔幾乎把整個眼眶占據,握住的手感不是溫熱,而是有些涼,如同一塊石頭。

變相來講,他真相了……

小黑的確是一塊由玉石生出來的靈體,雖然這十多年來,它越來越不像是靈體。

老四嘴角泄露了一點猙獰,手背冒出幾條青筋,對上那個小女孩已經被紅暈占滿的瞳孔,心髒卻像被什麼灼燒了一下,手掌一下子鬆開。

小黑大幅度蹦跳了兩下,重新躺回蕭夙的懷裏。

“小主人。”

“小黑。”蕭夙用臉頰去蹭小黑毛茸茸的身體。

蕭淞以側頭看了一眼,又轉向老四。

明明不過是連少年都稱不上的孩子,偏偏就散發出與他年齡不符的勢。

老四可以說是他們那批人裏最為理智的一個,從接手這個任務開始,他就主張不殺人,裏世界的規則比表世界敷衍得多,除了法製更重要的是實力,實力比錢財重要。

若說他之前還有些猶豫,但現在,他已經知道該如何取舍了。

任務做到這裏已經無法再繼續了……

潘凡勝是晁清流最後收進門的弟子,兩人做師徒的時間也就是兩個月,要說他真的隻是因為尊師重道所以尋著當日的線索想要報複黎易傾,那就是虛偽,冠冕堂皇的話再多也不過是因為權力。裏世界讓人眼紅的東西比如地位、比如功法。

知道坤派由盛轉衰真正原因的人真的不多!

魏騎能夠用二十多年毀一個門派,潘凡勝就能為了勢力和實力重新整合坤派。

潘凡勝的想法很簡單,做法也不複雜,還是以黎易傾和蕭容堇現在的低調作為前提,所以這種簡單自然就理所當然化了,等他帶著對未來的美好暢想跟著老二老三站到這棟剛剛翻新的居民樓盤下麵時,嘴角的笑容因為窗口的兩個人影凍結了。

不管怎麼說,對裏世界的人而言,紅色瞳孔太具代表性。

蕭淞以的照片他兩年前就拿到了,雖然他比那個時候長高了不少,但是大致的輪廓還是相同的。

蕭淞以背後,是他雇傭的這群人裏的大腦。

潘凡勝還算英俊的臉在看過去的一瞬間就陰沉下來,轉身將身後的老二老三一腳踹到車輪邊,身受重傷的兩個人回防不及,隻能硬生生接下這一腳,就感到一股腥甜上湧,尚且來不及詢問和辯解一句。

站在窗沿的老四臉色十分難看,但是從他眼裏卻已經看不到猶豫。

靜謐的月光朦朦朧朧,縈繞在那銀鉤周圍的血暈已經不見了,茭白色的月輝就像給這夜塗上一層熒光,鄰近的郊田傳來愈發清晰的夏蟬蟲蛙的鳴叫,少年比之前淺了一點的麥色皮膚遠看更加白皙,那雙桃花眼正如他的父親那般深邃而犀利。

深邃之中,帶著堅韌。

犀利之餘,又有不同於蕭容堇千錘百煉之心性的柔軟。

蕭淞以的內心遠遠沒有他現在表現得這麼平靜,無他,任誰一個正常人忽然發現入目的全部都是一個個骷髏架子都不會平靜到哪裏去。

“倒在前輪那個兩根前胸的肋骨斷插進左肺,後輪旁邊那個左腿粉碎性骨折,如果你想救他們,最好拿出辦法來速戰速決。”

蕭淞以的沉著毋庸置疑,他承認身邊這個男人的理智,所以相信他的判斷,至少在現在他沒有其他辦法的情況下,隻能借用外力。

父母很早以前就告訴他,理智的分析判斷比起蠻橫的剛愎自用強。

老四看了站在樓下的人一眼,他隻見過潘凡勝一次,但卻知道對方的實力並不比他手下那些烏合之眾強多少,魏騎花了那麼大的精力不可能真的放給野心者東山再起的機會,所有潘凡勝真正能夠借用的資源也僅僅是晁清流臨死之前交給他的珠寶和不被魏騎看在眼裏的平庸之輩。

“擒賊先擒王,潘凡勝的實力不如你我。”

“但他惜命,身邊的人還是有兩個不錯的,如果我的那些兄弟沒死傷,可以強製住他們,現在……”老四這話不過是在平鋪直述,蕭淞以也不認為自己做的有什麼不對,他們之前是敵人,既然是敵人,就沒有所謂的心慈手軟。

蕭淞以俯視下麵十九個骷髏架子,默默又看向旁邊的花草樹木。

“我下去。”

老四看了他一眼,眼中是一抹了然。

“不僅如此,我和老七都要出去,否則以潘凡勝的疑心你不可能近身。也就是說,到時候隻能留你妹妹一個人在這裏,一旦失敗,他們就會上來查看有沒有其他人,我們……都會死。”

“……”

“哥哥,我不怕的。”

蕭淞以從窗沿走開,走到蕭夙旁邊蹲下,因為家教的原因,他遠比普通的成年人成熟。父母雖然沒有告訴過他裏世界的事情,但是他隱隱從偶爾來家裏一趟的一些叔叔身上看出一些……這才使他對今天入目的一切……接受良好。

至少在這種情況下,就算他不想接受,也必須接受!

“哥哥一定不會讓你出事的!”

“嗯!我相信哥哥!”

一個是妹控,一個是兄控,對於這種隨時可能危及生命的情況,兩個人並沒有表現出過分的感情用事,這讓旁邊看著的兩個大男人都有些感慨,不愧是黎易傾和蕭容堇的兒子和女兒!

潘凡勝戒備地後退一步,走到一個高壯的男人身後。

老四老七的出現並沒有讓場上的氛圍有所緩解,反而更加劍拔弩張。

蕭淞以手上抱著小黑,離那堆雪花般的骷髏架子遠遠的。

“老四,蕭淞以呢?”

“人在裏麵,先把老二老三交給我。”

潘凡勝疑狐地看了他一眼,老七在剛才的等待裏恢複了一點氣色,看起來並不像受重傷的模樣,所以潘凡勝還弄不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

“你捉了蕭淞以?二十多個人隻剩下你們四個?”

老四冷笑,“你不會以為黎易傾和蕭容堇會放自己的兒子女兒在沒有護衛的情況下單獨出行吧?你給的資料就已經錯了,你認為我還會按照說好的價錢交人?”

潘凡勝鬆了一口氣,若老四好聲好氣他才不信,不管是黎易傾還是蕭容堇手底下都有一大堆能力出類拔萃的人物,他知道老四他們討不了好,今天他帶這麼多人來,除了惜命這點,還有就是想來黑吃黑。

晁清流留給他的財物就這麼點,他根本揮霍不起。

“這是誤會,老四,黎易傾蕭容堇不管裏世界的事情已經多年,誰想得到他們竟然還能穩穩抓著手下那些人的忠心?再說,這種失誤總是在所難免的,我擔心你被那小子耍了,這才失了分寸,力道大了一些,你放心,等你把蕭淞以交給我,我給你最好的傷藥!”

老四麵上不顯,他也看不到蕭淞以走到哪裏了,這副認真考慮的模樣落在潘凡勝的眼裏就變成了猶豫,他又道:“這樣,我欣賞你,現如今你們也隻剩下四個人,不如你來到我這裏,以後大家就是兄弟,坤派有朝一日會重新繁盛,你就是元老級人物……”

潘凡勝無恥地開始畫大餅,這筆買賣倒是劃算,錢、“貨”、人全都占了,卻能如此大義地發表著言論,單論起無恥這一點,潘凡勝絕對勝過晁清流遠矣。

因為心裏對現在的情況十分滿意,所以潘凡勝腳步也就站直了些,走到這群人的前麵。

忽然一道破空聲傳來,他來不及招呼手下保護,就見老四猙獰的冷笑。

憑空出現的少年正是之前他望見窗台上的蕭淞以,他甚至不知道他是怎麼接近到他身後的。

蕭淞以以迅雷之勢在兩個一左一右護著潘凡勝的人的脖子上劃了一刀,刀口很深,鮮血迸濺,可是落在蕭淞以的眼裏卻像是空氣一般,他急速貼近,還沾著鮮血的刀刃直挺挺地架在了潘凡勝的動脈口。

蕭淞以的速度不能說不快,就好像拉練過千百次的嫻熟。

潘凡勝的僵硬著全身不敢動彈一下,深怕脖子上的刀如剛才對付他的手下一樣收割他的性命。

“你就是買我和妹妹命的人?”

不知怎的,蕭淞以的聲音聽起來就是有些魔魅。

老四不再裝樣子,最強的兩個人被蕭淞以一刀一個的解決掉了,其餘的人隻是勝在人多,不過他這邊也沒有戰鬥力了,老二老三和老七全都負傷,他是四個人裏受傷最輕的。

稱潘凡勝被牽製住而對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老七上前把老二老三帶到安全地帶,老四揮著大刀像是砍蘿卜白菜一樣把十多個人處置了,五分鍾不到,潘凡勝帶來的人就一個不剩。

夜色越來越淺,遠方已經出現一點白,雙方對峙高低立顯。

對潘凡勝來說,沒有什麼東西比他的命更重要了。

還在樓房三樓窗戶後麵的蕭夙探出一點頭,黑色的頭頂飄出幾撮呆毛,圓滾滾的黑瞳亮閃閃。

——哥哥和小黑都很厲害!

——不認識的叔叔還湊合。

不怎麼擅長談判的蕭淞以把場子交給老四,不知道他和潘凡勝說了什麼,不過到靠近圍起來的綠化帶來回了一圈,潘凡勝已經全無堅持可言。

雖說,按照他惜命的性格,就算代價再大一點,他也不會有任何怨言。

老四的原話是,黎易傾和蕭容堇應該在附近注視著這裏。

其實,這隻是老四的總結了一下大多數人對他們性格的描述,結果卻是八九不離十了。

黎易傾收回瞳術,朝蕭容堇笑了笑。

一揮手,躲在暗處的人數道殘影向某個方向遠去。

坤派是衝著她來的,但是patrick。st。clair在其中的作用卻是蕭容堇帶來的,原本以為不管是血族還是異族到他們這兒就算結束了,沒想到還是遺傳到了他們的孩子身上。

黎易傾有些遺憾,也不知道是遺憾什麼。

她對這十年的悠閑生活沒有什麼不滿,‘傾天’金融交給黎易陽她也很放心,至於那些想要積累善德的瞳術師們,偶爾預言天災人禍,各個作為全世界政客們的座上賓,完全揮別了過去那種謹言和清貧。她對葉雪均的承諾也算實現了……

確定了蕭淞以能夠應付接下來的情況之後,黎易傾忽然轉頭問蕭容堇:“我們回t市吧!”

蕭容堇似乎早就知道黎易傾會做這個決定,笑了笑,點頭。

“好。”

十年來越來越深的寵溺,如果不是愛,那是什麼?

也許他們的感情比起兩人各自的事業都太過平淡,但是以他們的理智而言,所謂的愛情本身就不是必須的,找到一個人,不是霸道的占有,就是自私的毀滅。

索性,他們相濡以沫,兩情悅悅。

幾公裏外,蕭淞以走過去,將蕭夙背在背上。

他沒有責怪父母沒有出現,經曆過這一次,他對自己以後的人生有了新的覺悟,一個人,隻有懂得了責任和負擔,才能真正成長。

蕭淞以的故事才剛剛起步,黎易傾和蕭容堇的孩子,絕對不會甘於平凡。

雙手環住少年脖子的小公主甜蜜蜜的笑了……

------題外話------

密不可分的感情很少會是愛情,不管多麼甜蜜的愛總會有結束的一天,到七老八十,真正把兩個人圈禁在一起的是親情,大貓原本的大綱中,兩人的感情也許會更濃烈一些,但是越到後麵,愈發往水到渠成發展,不用需要所謂的第三者第四者來調劑他們的感情生活,甚至不需要百口莫辯的誤解、厭棄在重歸於好的磕絆愛情,大貓也許想過嚐試,但最後沒有寫,也不想寫。

可能對很多有番外的文來說這種番外一點也不圓滿,但是寫到這裏,大貓覺得這就是全部了。

蕭淞以少年和蕭夙小公主的冒險到這裏就結束了!

最後感謝親們十個月來的支持!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