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太上皇,沈越便不能如對沈尚書一樣事事皆說,隻說賈敏進京一路勞累,又多年未見老母難免心懷激蕩,兩下相激才病了。自己也是一聽師母生病就失了分寸,又借機向太上皇請了罪,不該擅請太後賜太醫。
“你孝順長輩何罪之有?”太上皇現在最願意聽到別人孝順,對沈越神色十分和藹。
沈越借機向太上皇道:“教臣作畫的先生也隨著師母來京了,臣倒是有個不情之請,還請太上皇聽臣一言。”
太上皇聽了隻讓他道來,沈越乍著膽子道:“能給貴人們畫像,自是臣的榮幸。隻是臣學藝不精,如今先生進了京,不敢再褻瀆天顏。”
太上皇聽了直接點頭:“想你也是怕你先生讓你科舉,又怕因畫分心吧?”
沈越臉上就現出被人抓包的羞愧狀:“不是臣不肯為貴人……”
“不必多言,明日讓你那個教畫的先生隨你進宮來見朕。”太上皇覺得自己明察秋毫,還安慰沈越一句:“你先生地裏自有朕或是皇帝替你說話,也不必非是一甲不可。若是宮中有用你之處,你也不可偷懶。”
沈越忙向上謝恩:“臣自當努力不負先生期望,還請太上皇與聖人不必向先生提起,否則,否則……”期期艾艾地不肯說出自己必會受懲罰的話。如此一來大大愉悅了太上皇,心情大好之下也賞了賈敏藥材。
宮中連著賞賜一家,是多年沒有過的事兒。不到半日無人不知吏部右侍郎林大人的夫人得宮中貴人看重,消息靈通的人自宮中第一份賞賜之後,就已經派了體麵的管家娘子上門探病。
等沈越來到林府的時候,還有幾位親來探望的夫人沒走,古嬤嬤悄悄向他道:“姑娘已經待了多半日的客,就是太太也不好休息。”
沈越顧不得自己不好此時進內宅,讓人去向賈敏通報。那些夫人誰不知道這位小小年紀就以畫晉官身的小沈供奉?個個攛掇著賈敏請人進來一見。
這位小沈供奉倒是沉穩,進門給自己的師母請安之後,就說看著臉色不好,不必與自己客氣,還是多多躺在床上靜養為宜。說得那些還沒走的夫人個個臉紅,紛紛找了由頭告辭出去。出門也是由著小沈供奉親送到了門口,算是給足了這些夫人臉麵。
再進門來沈越還勸賈敏:“師母即病著,何必在意那些虛禮,隻管自己養著就是。”
賈敏喜他體貼,又怕那些夫人挑他的毛病,少不得勸他日後與人交往還是要平和些。沈越不在意地道:“這些夫人明知道師母病著,本就不該留到這個時候。再說她們最多覺得我不近人情不好相與,日後不挑我做女婿,我又不是她們想挑就能挑去的。”
屋子裏連丫頭都笑出聲來,黛玉用手劃著臉羞他:“好個不害臊的藹哥哥。等將來真沒人將女兒嫁給藹哥哥,我看著才樂呢。”
沈越不敢相信地看向賈敏,心裏有了一個不好的念頭,難道林如海兩個竟然沒說與黛玉自己與她定了親?賈敏讓沈越看得心虛,趁黛玉不注意的時候微微點了點頭。
沈越要仰天長歎了,不帶這麼坑人的吧?難道林妹妹待自己親近,隻因為大家一處長大,單純是兄妹之情?那自己不就是一廂情願了?
再看看好象一臉懵懂的黛玉,身量還不到自己的肩膀,沈越再禽獸也說不出兩人已經定親的話,好吧,和還是孩子的林妹妹談感情的事兒,真不是人幹的事兒。還是等等再說吧。
好在黛玉也沒什麼機會見到別的外男,沈越覺得自己希望還是挺大的。在賈敏有些同情的目光裏,沈越神色如常地向黛玉通報了李先生很可能留在府裏不必去莊子的好消息。
“真好,”黛玉雙手一拍,眼睛晶亮起來:“我現在就去告訴先生這個好消息。”
“姐姐,我也去。先生還說要給我開蒙來著。”寬哥兒已經讓人忽視夠了,忙讓自己姐姐發現自己的存在。沈越自要向李先生說明詳情,三人聯袂而出向客院而去。
古嬤嬤這次就沒跟著姑娘,而是留下有些為難地向賈敏請罪:“老奴一向以為太太已經與姑娘說過定親之事,所以沒提點姑娘,是老奴失職。”明明在揚州的時候,姑娘還問過自己老太太與太太的喜好來著,自己以為她知道。
賈敏也很為難:“他們從小一處長大,我想著等玉兒再大大,自然也就明白了。如今可如何是好?”
古嬤嬤隻好建言:“要不還是問問公子?”
賈敏苦笑一下:“也隻好如此。”
沈越自不會非得現在就讓黛玉知道,萬一小丫頭自己困於禮數,日後都不與自己相見不是虧大了?隻說還是等著她自己慢慢發現好了。
現在最重要的還是李先生進宮見太上皇之事。沈越發現自己還是不太熟悉官場規則,明明知道當今也不是好糊弄的人,卻一時嘴快先向太上皇說起李先生。若當今是個小心眼的,說不得就要記自己一筆。
因不得不向林如海求助,又在林如海的提點之下寫了自己平生第一道折子:開頭自是先拍龍屁,然後再自承過失,最後請求原諒。
折子是林如海在散朝之後,親自請見遞到當今麵前的,也算有為自己教徒不嚴當麵請罪之意。當今打開折子先就讚了一句:“好字。沈越小小年紀,畫得好,不想字也寫得很有風骨。”
林如海賠笑道:“他練字倒比習畫還早些,自己也肯用心思。隻是近段時日也隻保持,並無什麼進益。”
當今聽了微微一笑,知道林如海這是側麵向自己說明沈越為何要舉薦李先生,是怕耽誤了自己這位得意門生的學業。向著林如海點點頭:“昨日太上皇已經與朕說了,那個李先生,可是叫李熙,先曾任過內務府供奉,後來自己掛冠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