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與賈璉的臉上顏色可真好看,沈越不厚道地在心裏這樣評價,眼睛卻真誠地看著賈璉,等他給自己一個答案。賈璉能說什麼?說在這個府裏被稱為老爺的,正是剛剛考校過你學問的人嗎?
賈政卻是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被人當麵說出他所行不正,偏沒有辯解處,隻好向賈璉道:“時候不早,去問問老太太那裏是否留飯?”
沈越麵上有些失望地向賈政行了個禮:“這倒不必,剛才在老太太房裏已經麵辭過了。即是府上有事,而賈將軍無暇,越先告退,來日再來拜見賈將軍。”說著看向賈璉。
賈璉隻好向賈政行禮,然後引著沈越走向大門,出了書房院子好幾步,賈璉才說了一句:“沈兄弟,你今日所言……”
沈越好脾氣地問:“越久離京中,可是有什麼不當之言,還請世兄教我。”
教你什麼?賈璉心裏其實有絲竊喜,別看他平日圍在賈政與王夫人前後,在他看來自己是替賈赦守住大房的基業。賈璉心裏還是覺得自家老爺才是該居於正堂的,自己才是府裏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憑什麼人人都要叫賈政老爺,而自己的父親在府裏居然被稱為大老爺?今日沈越直接點明,就算賈政臉皮再厚,也不能當沒聽見吧。
賈璉臉上的表情沒逃出沈越的眼睛,不錯,眼前這個將來倒可以成為黛玉的助力,就是不知道他有沒有本事降住自己那個傻大膽的婆娘。
“世兄?”沈越做出沒有得到賈璉回應,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
賈璉被這一聲叫得回了神:“哦,啊,沈兄弟明日可有空?今日不能招待沈兄弟,明日我請沈兄弟賠罪。”
沈越用你糊弄我的眼神看了賈璉一眼,成功地讓賈璉尷尬地閉了嘴,從老太太到二老爺,隻問一句便都放人,竟然沒有一個刻意挽留初次登門、還大老遠替出嫁的姑母捎了東西的人用飯,自己事後再如何描補又能如何?
“世兄費心了。”沈越很理解地看了賈璉一眼:“府裏有長輩在,世兄的為難越都知道。”也不管這句話在賈璉心裏又引起什麼漣漪,看到大門已近,沈越向賈璉拱手:“告辭。”
見他早早從榮國府回來,沈老太太與沈太太都對視一眼,一句評價沒有的讓人給沈越端點心,上好茶。沈越自己臉上也有些訕訕,就算自己沒吃虧,甚至算得上讓榮國府幾個掌權人吃了癟,□□國府如此行事,還真是不算露臉。
“去吧,太爺自己正無聊,去陪太爺說話吧。”沈老太太看出沈越不自在,等他吃了兩塊點心後,對他說了一句。
沈越猛想起沈老太爺那天說讓給他畫像的事兒,笑嘻嘻向老太太道:“太爺那天還誇我畫像畫得好,讓我無事時給他老人家畫一張。老太太若是無事,不如我給您和太爺畫在一起?”
沈老太太聽了怦然心動:“和太爺畫在一起?”
沈越點頭:“就如行樂圖一樣,將太爺與老太太畫在一張畫上,好似母親與玉兒那畫冊一樣。”
沈太太聽了也道:“不如給我與老爺也畫幾張。”
左右自己何時去國子監還要看沈信何時可以請下假來,沈越自是答應著先去給沈學士畫像。先是單獨的人物正麵畫像,再是一張沈學士讀書的畫像,又有老夫妻兩個對座相談的一張。
三張畫一出,別說沈學士與沈老太太滿意,沈尚書與沈太太排隊,就是沈信與劉氏也跟著預約,讓好不容易從上書房休沐想與沈越一起逛逛京城的沈超大是惱火:“你這算什麼,剛回來就把老太太與太太哄得理都不理我。”
劉氏沒眼看自己這個口無遮攔的兒子,又見沈越隻是笑並無惱意,才罵沈超:“你自己沒本事,好不容易越兒回來了,又來搗亂。”她與沈信的行樂圖還沒畫呢,又想著要請沈越去她娘家一趟,給自己父母也留下真容。
一時沈越的時間竟然挨擠不開,想與沈超說幾句話的時間都得插著他給大家畫像的空。其中上鏡最多的是諺哥兒,不管是沈尚書與沈太太的行樂圖,還是沈太太與劉氏個人的畫像,他都想法兒從中插上一腳,哪怕隻露個背影得意。
沈超卻不管這些,硬逼著沈越晚上挑燈給自己畫了個正麵像,說是彌補他沒空理自己的失落,樂顛顛地拿著畫像回上書房向七皇子炫耀去了。
說來忙亂,其實也不過是幾日光景,在沈學士的要求下,沈信便請了假,親帶沈越去國子監報到。按說國子監入學總有一定時間,哪兒能誰想插班就插班的?可誰讓沈家的名頭太好用,祭酒大人得了沈學士的親筆手書,又親自考校了一下沈越的進度,覺得他插班也沒有什麼問題,直接拍板讓沈越第二日就可以來讀書。
沈越聽大伯給他介紹祭酒大人名諱的時候,心裏還納悶此人為何不姓李而姓劉,想想也就明白了:此時賈珠已逝,李紈正在榮國府裏做透明人,若她父親還任著國子監祭酒,原著中李紈不可能一次娘家不回,她的寡嬸來京也不會住進稻香村,賈蘭更不會隻能進賈家的族學。
估計那位李祭酒不是外任,就是也已經離世,不然死的是賈珠又不是李紈,兩府總要走動一二。那是別人家的帳,沈越並不想多問,隻一心想著自己進了國子監,往來的人更多,很多消息也更好打聽。
沈越算是蔭生,被分的也是蔭生班。這個班的孩子均是三品以上大員家的子弟,來國子監讀書是為了多些人脈,更是為了鍍下金——國子監讀完之後,就算是不能考中進士也可以做官,不過是官職較低,升遷也比正經科舉出身的進士們困難罷了。
可再想多些人脈,大家入學的年歲也都差不多,至少得是十二三歲的年紀,大多數都已經十四五歲。現在忽然來了一個還不到十歲的沈越,就如油鍋裏撒了一滴水珠一樣,總是要濺起幾滴熱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