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獨素葉不行(3 / 3)

他不想她拋頭露麵,所以拒絕帶她出席跟市委的應酬,他是知道她的,對這種商業應酬向來沒什麼耐性。應酬結束後他還以為有時間陪她逛逛,不成想又來了些分銷商,原本他們是定在風情場合,被他拒絕了,他將見麵的地點定在了酒店,然後給許桐打電話,命她將素葉帶回酒店用餐,目的,就是希望能看見她。

與分銷商談得不鹹不淡,原由是,他總是無法定下心來聽他們說些什麼,不遠處的那道影子總會勾著他的心,讓他分神,讓他的目光忍不住往她身上飄。

她今晚是隻吃了甜品嗎?

沒吃主食,連菜都很少吃。

是因為喬伊的出現嗎?

可喬伊的出現也不是他能控製得了的,不過,他倒是有點私心了,如果她對喬伊真的在乎,那麼是不是預示著,他們兩個還有希望?

感情這種事不是他所擅長的,他能做到在商場上運籌帷幄無往不利,但唯獨做不到的就是保證一份感情天長地久。這段路和曆程對他來講是全新的陌生的,他相當於一個摸著石頭過河的盲人,在湍急的河流中搖搖晃晃。也不是不明白放手的道理,可是相放又放不下,總覺得她是屬於他的,不管鬧得怎麼個天翻地覆她始終是屬於他的。

借著淡淡的光,年柏彥凝視著熟睡中的素葉,手指輕輕攀上她的眉眼,撫過她長而整齊的睫毛。愛情是公平的,所以他無法阻止其他人對她的愛慕和窺視,但愛情又是自私的,所以他無法忍受其他男人將她納入眼的溫柔。

他忘了柏宵已經長大成人了,還當他是個孩子。剛開始他在擔心柏宵對她的排斥,但漸漸地,向來不服誰的柏宵對她言聽計從,向來叛逆的柏宵卻隻跟她倒出心事時,他看到的是,柏宵追隨她的目光。

他在愛情手足無措,卻不代表著他事事遲鈍,柏宵太年輕太不諳世事,所以他無法掩藏他的情緒和忍不住駐足在素葉身上的目光。

所以,他做出了讓柏宵回國的決定。

可她,幫著他進入了車隊。

而那一天,他親眼看著柏宵吻了她。

年柏彥的心口驀地痛了一下,像是車輪碾過。

一個是他最愛的女人,一個是他的親生弟弟。他知道這件事跟素葉無關,但又痛恨著她,她招惹誰不好,為什麼偏偏就是柏宵?

他突然很怕,柏宵有一天跑過來跟他說,哥,我愛上素葉了,能把她讓給我嗎?

就好像那一年柏宵興高采烈地跟他說,哥,我太喜歡你那輛跑車了,能把它送給我嗎?我發誓一定會好好愛護它的。

那是他看上很久的跑車,也是他沒日沒夜在鑽礦裏搭著命奔波才買得起的跑車,就因為柏宵是他親弟弟,他二話沒說就把車鑰匙交到柏宵的手裏。

可女人,他能讓嗎?

不能。

換做其他女人他都可以,但惟獨素葉不行。

所以他憤怒,他急躁,他問出了那句:你跟柏宵有沒有發生關係。

這句話是混蛋,因為連他自己都很清楚,她是不可能跟柏宵發生關係的,可就是因為柏宵是他弟弟,他才格外地憤怒。

年柏彥抽回手,他要怎麼做?就是因為太過迷惘失去了方向,所以才始終拉扯著不放,所以才在她哪怕是睡夢中的撒嬌,他都會覺得幸福。

他愛得無能為力,卻又無可救藥,如果放手會怎麼樣?傷口真的就能痊愈嗎?

床邊的玻璃桌上,電腦的指示燈還亮著。

年柏彥拿過來,點亮了屏幕。

她睡前原來在趕計劃書,可能是實在困極了才將電腦隨便放在一旁了。

年柏彥看著她擬出的每一項計劃,還未完成,卻每一條都擬得詳細漂亮。計劃書之前是一份對上一季度的簡單回溯,其中有一段話像是總結,卻又像是心情的抒發。

接過太多的例子,為情感飛蛾撲火的,最後卻也消散在寂寥的時光之中。這就如同張愛玲在《半生緣》中所講的故事,再纏綿悱惻也終究是用了句“我們回不去了”來結尾。流年經不過逝去,那些刻骨銘心的愛漸漸淡走,那些撕心裂肺的痛,也悄然遠去,那些摧肝裂膽的恨,也成了飛絮青煙。也許,當刻骨的愛成了風輕雲淡的回憶,這,才是最大的哀痛。

年柏彥的眸光被這段文字狠狠撞擊了一下,起了漣漪。

他將電腦闔上,俯身下來,輕吻落在了她的額頭。

對感情不擅長的,又何止他一個呢?

次日,蘇州天氣變化得更離譜了,上午下了點雨,淅淅瀝瀝的潤濕了階前綠柳。年柏彥一早就出去了,等素葉醒來的時候,發現另一側還是溫熱的,枕頭上留有他的氣息,雖淡,卻證明他昨晚是睡在她身旁的。

許桐今天還做陪護,拉著她一定要去看蘇州園林,先驅車去了觀前街,吃了點東西就入了拙政園,又隨便參觀了下蘇州博物館,在山塘街吃了幾道正宗的蘇幫菜。

就這樣一天就過去了,山塘街的夜景著實好,難怪乾隆爺眷戀不舍江南,難怪隋煬帝死也要下江南。

吹了一天的冷風,晚上回到酒店的時候身體有點發燙。年柏彥整整兩天都在應酬,倒是方便了她用他的電腦盡快完成計劃書。寫了兩三頁,心裏還是發堵,喬伊的影子像是夢魘似的在眼前晃來晃去,她煩躁地起身衝了澡,想著早早睡去。

昏昏沉沉中做了一些夢,雜七雜八的。夢見她緊張地試婚紗,看見年柏彥西裝革履地走向她,牽著她的手走向紅地毯的時候卻對她說,謝謝你能來做我和喬伊的伴娘。

她在夢中哭了,眼淚像是從壞掉的水閥裏汩汩不停冒的水流,打濕了衣衫。

朦朧中,有人在吻她。她睜眼,眼角都被淚水打濕了,頭頂的男人卻愈發地清晰。他是一定要這麼折磨她嗎?她明明就是醒了,怎麼還能夢見他呀。

可男人的吻重新落了下來,愈發纏綿激烈,令她透不過氣來。

她徹底清醒,才發現真的是年柏彥,男性氣息夾裹著淡淡的酒氣,兆示著他的酒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