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嗔正跟那些大臣一個個對眼,想找出林如海來,聞言道:“你怕什麼,太子哥哥疼我。”
這話就這麼大喇喇說出來,竟一點不好意思都沒有。
太子站在台階頂端,聞言也隻是笑。
常青聽到這話,後背立時出了一層冷汗。皇家跟普通百姓家不同,甚至跟公卿大臣家也不同;若是換個皇子等著,常青也不會如此驚慌。但是皇帝和太子,究竟與普通的父親、兄長是不同的。這不僅是父子、兄弟,還有一層君臣的關係在裏頭。
太子於十七殿下,那不隻是兄長,還是半個君啊!
俗話怎麼說的?伴君如伴虎。
常青額上也沁出冷汗來,“殿下說的是,今兒中秋夜,不獨太子殿下——就連萬歲爺這會兒也在園子裏等著您呢。”您不怕太子殿下這位哥哥,總該怕皇帝老子吧?
永嗔充耳不聞,自信景隆帝和太子哥哥對他這點包容還是有的。
太子已經複又走下台階來,走到永嗔旁邊,彎腰問他,“小十七,你在找誰?”
“我方才聽到有個人的名字。”永嗔臉不紅氣不喘地找了個理由,“我覺得這名字挺好聽——叫林如海的。”
跪著的眾大臣中有人不安地動了動。
“是哪一位?”太子溫聲問道。
“臣,翰林院編修林如海。”那人聲音清朗,倒是很鎮定從容,“見過太子殿下,見過十七殿下。”
“哦,你且起身。”太子永湛溫和道,又俯瞰眾人,“諸位大人也請起。十七殿下童心未泯,諸位莫要驚慌。”
原本黑壓壓跪了一地的眾大臣這才次第起身。
永嗔已經自動跑到林如海身前去。
“你就是林如海?”永嗔仰頭望著林如海,眼睛亮晶晶的。女神她爹有點小帥啊。
林如海方才應答之時雖然從容,這會兒真對上尊貴卻又年幼的十七殿下,卻也頗有些手足無措。
好在太子殿下走了過來,“孤沒記錯的話,林大人該是今科的探花郎,祖上襲過列侯的。”
“太子殿下記得毫厘不差。”林如海忙躬身道:“今到臣身,業經五世。起初時,隻封襲三世,因當今隆恩盛德,遠邁前代,額外加恩,至臣之父,又襲了一代;至臣身,便從科第出。”
“雖是鍾鼎之家,亦是書香之族。”太子殿下含笑讚了一句,“也難怪名字取得好了。”一麵說著,一麵牽了永嗔的手,“父皇已經入園,孤與小十七也該去了。值此中秋之夜,林大人與諸位大人為了朝廷,小家難聚,不如就在此與孤等共賞一輪明月。”
眾大臣聽太子殿下這一句誇讚,真是激動難抑。這些中秋夜會留下來當值的官員,本不是權臣要員,一年裏隻怕也見不上太子半麵,如今受了這樣的誇讚,豈有不激動之理?一時隻覺要肝腦塗地、鞠躬盡瘁才好。
永嗔見過了林如海,倒也不再流連,乖乖由太子哥哥領著往園內走去。
拐過園門的時候,他又回頭瞅了一眼,遠遠地看去林如海像在發呆的樣子。
林如海站在原地,看著十七殿下回頭時黑亮亮的眼睛,不禁想起自己早亡的幼子來。
若那個孩子還活著,這會兒也該有十七殿下這般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