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1 / 2)

老陳非常鬱悶。如果可以,他是真的不想跟歐景年打交道,倒不是說他怕歐景年,或是對歐景年有成見,這其實隻是他自己的私人感情在作祟,他對歐景年懷著一種複雜的情緒,既帶著幾分憐惜,又帶著幾分源於老傳統的恨鐵不成鋼的憤怒,還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敬重和畏懼——在大部分保安們的印象中,歐景年一直是個生活規律、低調謙虛、不愛熱鬧的*型富二代。但是老陳在這裏待的年限久,清楚地記得當年就是這位低調謙和、毫不起眼的富二代,高調地帶著一位女朋友,挨家挨戶訪問小區裏的每一位住戶,給上至地產大亨下至保安阿姨挨個發喜糖介紹“你好我叫歐景年,我住在02幢,這位是我女朋友,我們快要結婚了”。

他記得歐景年的父母,當年名滿金市的著名商人,氣得不顧形象,在小區門口對歐景年大喊大叫,歐媽媽當時捂著心口不斷喊頭暈,而歐爸爸這麼斯文的一個人,到處在找棍子要去打那個“女朋友”,而背著一個小書包、堅定地挽著女朋友的手的歐景年隻是淡定地回頭,輕描淡寫地丟出一句:“爸、媽,這是我的選擇。我出去一段時間,手機號碼不變,你們要是想我了,就給我打電話。”那時候的歐景年朝氣蓬勃、年輕任性,帶著一股老陳非常欣賞的、一往無前的氣勢,但是沒過多久,歐景年就回來了,狼狽、絕望、悲傷,像是一匹被驅逐的孤狼。

她依舊是斯文秀氣、有禮有節的,客客氣氣地站在門口問老陳:“師傅,我是02幢的業主,請問…我爸媽後來養了一隻狗,跑到哪裏去了?”

老陳告訴她歐先生夫婦去世以後,那條狗沒人照顧,自己跑了,歐景年“哦”了一聲,表情像她離開時那麼淡定,但是她走路的姿勢暴露了她的內心——她幾乎已經不能算是在走,而是在飄了,恍恍惚惚、搖搖擺擺地往前動著,像是一根被逆風摧折卻偏偏還要掙紮挺立的小草,而且還是一株沒有方向感的小草,怎麼走,都走不到正確的路上。

老陳不得不走到前麵,帶著歐景年回到了她自己的家,然後幫她打開大門,歐景年進門以後,不但非常有禮貌地說“謝謝”,甚至還記得說了一句:“本來應該請您進來坐坐的,但是現在家裏亂,不好意思了。”

老陳趕緊擺手:“沒關係,沒關係,你忙。”臨走的時候,沒忍住,多問了一句:“歐小姐,你女朋友呢?”肯和她一起公開見家長,還說要結婚,應該是真的很相愛吧,這麼重要的時刻,為什麼不在一起?

歐景年當時的臉色就刷地一下煞白了,連表麵的禮貌都維持得很勉強,苦笑一聲:“分手了。”那臉色比老陳見過的所有死刑犯都要灰暗。

老陳在心裏把自己罵了個狗血淋頭,趕緊說句對不起,一溜煙跑了。從那以後,他對歐景年的感情就一直很複雜,和歐景年打交道的時候,總是盡量能婉轉就婉轉,客客氣氣、千回百轉,一句話一定要掰成三句說,絕不直奔主題。老陳不肯承認這是因為他心裏總忌憚歐景年的性向,也絕不肯承認他自己對歐景年懷著一種莫名的內疚,他覺得自己隻是出於一種長輩對走過歪路的小輩的一種匡正,一種照顧,他覺得自己有勸導歐景年的義務,不管是在什麼事上,但是事實上,他隻是一個小小的保安隊長,和歐景年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於是老陳看見歐景年的時候,心情就更加複雜了。

“歐小姐,”被自己細膩婉約的情緒虐得死去活來的陳隊長模仿著孫儷的表演,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嚴肅地開口了,“我覺得有些問題我們需要探討一下,這些問題事關小區的安全,非常重要,希望您能認真聽我說。”

歐景年眨眨眼,無奈地看了屋子裏一眼,有氣無力地問:“時間會很長?”陳隊長人不錯,就是實在是囉嗦了一點,而且還帶了一二三四五五個叔叔級別的保安過來,她實在是有點招架不住。

陳隊長莊嚴肅穆地點頭三次,以示鄭重。

歐景年隻好把門全打開:“那進來說吧。獨孤,給幾個師傅倒水。”

獨孤桀驁看了老陳一眼,拖拖拉拉地去了廚房,兩耳倒豎,可惜失去內力以後,靈覺也大幅下降,隱約隻聽到幾個保安在說什麼“紅外線”“翻牆”“安全教育”,歐景年的聲音一點也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