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吞童子很強。這一點是時雨一早就知道的。
但她沒有想到的是,僅僅才隻過了一夜,他好像又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變強了。
他的利爪撕裂妖怪的血肉比撕開一張紙還簡單,配上他恐怖的速度,幾乎轉瞬之間就在妖怪堆裏收割了一個來回。
與時雨不同,酒吞童子強橫的肉體就是他最強的武器,而充沛的體力使他絲毫不知疲憊,噴濺在空氣中的血液反而讓他更加亢奮。
血色的瘴氣從他身後蔓延,貪婪地侵蝕周圍一切生靈的血肉,不論是活物還是屍體,幾乎全不放過。那種霸道而蠻不講理的畫風與時雨完全不同,所帶來的震懾力很快讓這群麵對時雨還悍不畏死的妖怪們哭爹喊娘,潰不成群。
看著崩潰而逃,隻恨爹娘沒給多生兩條腿的妖怪們,時雨有些無言。
原來不是不怕死,隻是她帶來的威懾力不夠麼。
“喂,還沒死吧?”酒吞童子走到她身邊,周身激烈霸道的血氣漸漸平複下來,隻有那張輪廓分明的臉上仍然帶著有些狂妄興奮的笑容,血氣的瘴氣一部分在地上吞噬著死去妖怪的力量,一部分卻纏繞在酒吞童子的背上,化作一個稍小的鬼葫蘆模樣。
“我沒事。酒吞童子,你怎麼會來?”危機解除,時雨這時候才終於放鬆下來,她仰臉望著酒吞童子,衝他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不過,謝謝。”
“嗯?不用。”酒吞童子愣了一下,隨即抬起右手撓了撓臉頰,似乎有些不自在地別過頭,“我隻是隨便出來走走,也不是故意要找你的。”
他的眉頭有點不耐地蹙起,看起來並不太高興的模樣。
但因為剛才的戰鬥,他的雙手都沾滿了血跡,此刻因為他的動作沾染到了右邊的臉頰上,那一道一字型的暗紅血跡在痕跡最深的那一點緩慢滑落,簡直像是淚痕一般。
幾乎沒辦法將眼淚這個詞與酒吞童子聯係起來,因此時雨看到這一幕,也不禁加深了笑容。
“……你笑什麼?”本能地感覺到有點不對,酒吞童子眉頭皺得愈發厲害了。他順著她的視線用手背擦了幾下臉,結果越弄越遭,幾乎半張俊臉上都是嚇人的紅色。
之前初遇的時候,他看起來比時雨還要矮一些,現在雖然稍微長大了些,也不過是與時雨差不多高。而還因為他難以捉摸的性格而始終抱有警惕的時雨,在這一次他毫不猶豫的出手相救的時候,也不禁放下了大半的心防,對他感到親近起來。
“你別動了,還是我幫你吧。”時雨從衣袖中取出幹淨的手帕,走到酒吞童子麵前。因為兩者的身高差,她都不用踮腳,隻需要抬起頭,就能觸碰到他的麵頰。
柔軟的觸感碰上臉頰的那一刻,酒吞童子垂下的雙手不由握緊,他的身體也緊繃著,深紫的瞳眸緊盯著距離極近的那張臉。雖然還帶著麵具,她淡粉的微微翹起的唇與閃爍著明亮星光的那隻眼眸卻顯示出她的好心情。
實際上已經見到過少女的真容的酒吞童子,不自覺就在腦海中完善了她此刻麵具下的真正模樣。
這個家夥……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隻不過是隨手幫了一把,就這樣毫無防備地湊上來了?酒吞童子覺得有些不可置信,這種柔弱的妖怪、以這種天真的性格到底是怎麼平安活到這麼大的?
彼此之間近到這種距離,他隻需要低一低頭,一瞬間就能咬斷她的喉嚨,即使她有著那些神奇詭異的能力,也根本來不及反應。
那雙色澤加深的深紫妖瞳,不自覺順著少女的臉頰滑落,停留在她被衣領端正包裹著的脖頸上。從規規矩矩穿好的領口看不見多少景色,唯有最上麵的頂端露出一星半點的雪白,這讓他的喉嚨有些發癢。
然而,腦海中突然浮現之前那個家夥露出的傻乎乎的感激笑容,讓酒吞童子又覺得有點下不了口。
遲疑了一會,他最終還是沒有下手,直到臉頰上那股輕柔的力道撤去,那道柔軟馨香的身影退到了安全距離,酒吞童子就連自己也沒意識到地,放鬆般地吐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