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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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進慵懶地坐在醉翁椅上,看著沈雲蕎鼓搗脂粉,笑問:“你弄出來的水粉,別人用了不會出事吧?”她樣子實在是太漫不經心了。

“這可就是小看我了。”沈雲蕎睨了他一眼,“做這些胭脂水粉,我真的是駕輕就熟了。這些是給連翹、落翹、珊瑚、芙蓉和小櫻桃的,讓她們自己用,或者是送給親朋。”

高進一笑,“大老遠來看你了,能不能好好兒坐著,跟我說說話?”

“行啊。”沈雲蕎放下手邊的事,轉到他近前,拉了把椅子坐下,先是笑盈盈地端詳了一會兒,“回來之後過得怎樣?怎麼看你反倒特別悠閑的樣子?”

“回來之後,可不就更清閑。”高進笑微微的,“也沒人讓我伺候了。”

沈雲蕎笑著打他一下,“沒正形。”

“忙的是三爺,皇帝給他攢了一堆的事情。錦衣衛一切如常,沒什麼讓我費神的。”高進伸了個懶腰,“這兩日得空就睡一覺,舒坦得很。”

“那就好。”沈雲蕎又問,“令尊可好?”

“他可是好得不得了。”高進笑起來,“修繕好新房,又看著別處不順眼,親自指揮著工匠修繕各處。一見著我就問怎麼還不張羅著請人提親。”

“那麼,令尊知道我的情形麼?”

“自然知道。我爹說他可不管別的,肯嫁給他兒子就是有眼光的好孩子。”

沈雲蕎哈哈地笑,“令尊真是太好了。”

“還行,起碼挺開明。”高進探手捏了捏她的下巴,“提親之前,是不是得先料理一下沈家那邊?”

“沈家啊……”沈雲蕎興致缺缺的樣子。

“你那位繼母,這兩日都在忙著打聽你住在何處。她沒敢去章府,興許是想撇清關係?”

“我爹呢?”

“還在閉門思過。”

沈雲蕎目光微閃,笑容頑劣,“你讓他來見我。他當我死了,自己還裝死,我偏不成全。見麵之後看情形。”

“行。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高進揚聲吩咐等在外麵的隨從。

隨從應聲而去。

“我等會兒就得走了。”高進將她拉到懷裏,語聲低柔,“想我沒有?”

“嗯,我想想啊。”沈雲蕎佯作思忖的樣子。

高進笑著吻了她的臉一下,“就會氣我。我可是真想你了。”

沈雲蕎滿足地笑了,摟住他頸部,在他耳邊低語,“那好吧,我也有點兒想你了。”

高進狠狠地親了她一下,“還是這麼說話舒坦。”

“天熱之後就不舒坦了,摟在一起會很熱。”沈雲蕎把臉擱在他肩頭,說起這兩日的事情,末了問道,“親身經曆才品得出,皇上對三爺是真的太看重——太後下懿旨的事,是不是皇上提起的?”

“是。太後不太過問朝臣的私事,應該是皇上跟她說的。”說起小皇帝,高進就忍不住笑,“金吾衛裏不少弟兄都說,三爺回來了,皇上也活過來了。以前要麼打蔫兒,要麼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沈雲蕎笑不可支,“這麼孩子氣,得到什麼時候才能不再依賴三爺啊。”

“估摸著一輩子都這樣。太後前兩年還督促皇上習文練武,現在索性不管了,隻過自己的清淨日子。大抵是覺得這樣也好。”

“這樣最好不過。”太後分明是沒心思幹政的人,這樣對誰都是好事。

兩個人說笑了一陣子,隨從來稟,說俞仲堯要走了,高進這才戀戀不舍地別了她,去正房跟薑氏道辭,與俞仲堯一同離開。

沈雲蕎睡了一覺,起來洗漱已畢,沈大老爺恰好到來。

她讓丫鬟請父親進來。

丫鬟卻道:“沈大老爺……不肯呢。”

“……真是。”沈雲蕎無奈地笑了笑,施施然走到院中。

沈大老爺看到她,一絲喜悅也無,板著臉冷哼一聲。

她的父親就是這樣,到現在還有些書生意氣,並且認死理。強脾氣一上來,八匹馬都拉不回。

父親能與順昌伯交好,始終是沈雲蕎不能理解的一件事。父親要是看不慣的事,連順昌伯的麵子都不肯給。這一點自然有好處。若非如此,她當初也不能由著性子幫襯洛揚,讓順昌伯夫婦忌憚她和父親一起聲討他們不仁不義的可能。

“來都來了,不說話算怎麼回事?”沈雲蕎語帶戲謔,“你真就那麼希望我死在外頭?”

沈大老爺瞪了她一眼,“有什麼話你不能直接跟我說明白的?居然跑了!跑了也罷了,還將你的好姐妹一同拐走了。你做的都是些什麼混賬事!”

“什麼事我沒跟你說明白?”沈雲蕎倒是不惱,“我說了,絕不要嫁比你年紀還大的人,你聽麼?”

“可我官職低,哪裏能給你找到像樣的親事?總不能讓你嫁個酸秀才或是敗家子吧?”沈大老爺說起這些就是一腦門子火氣,“你死活不願意,當初隻需跟我小打小鬧一場,我定會做主退掉親事。可你是怎麼做的?別怪我不認你,是你先不要我這個爹的!”

“小打小鬧太久了,我早就累了。”沈雲蕎扯扯嘴角,“我在家裏,始終是自幼失怙的人,又是好多年住在外麵,誰把我當盤兒菜?我缺錢了就得跟你要,要完了大太太就會帶著她兩個女兒沒完沒了地甩臉色給我看,冷嘲熱諷個不停。說白了我就是在沈家住膩了,受不了了,再那樣住下去,保不齊哪天我就會殺了她們。”

“……”沈大老爺報以一聲歎息,“你性子跟別的孩子不一樣,我知道。你走不走的,我認,可你為什麼要帶著章家那孩子一起走呢?你自己說惹了多少事?章家這一年都是人們茶餘飯後的笑柄,何苦呢?我跟順昌伯是相交多年的人,章府還養育了你那麼久……我還有臉去見他麼?”

沈雲蕎抿了抿唇。

“我也清楚,章家那孩子肯定有主心骨,不可能凡事都是你的主意。這我就更不明白了,她這是為什麼?走就走了吧,怎麼還要往死裏算計章府呢?便是像人們說的那樣,章府待她不好,可也不至於落到這步田地吧?”沈大老爺滿目失望,“若都像她一樣,往後誰還敢生兒育女?這般歹毒……”

“你腦筋有毛病吧?”沈雲蕎聽不下去了,火氣也上來了,“你知道來龍去脈麼?不知道你胡說八道什麼?是順昌伯夫婦要把洛揚許配給武安侯世子,誰跟了那個人能有活路?動輒就說勞什子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就該把人活生生推到火坑裏去?!起初俞少傅隻是讓順昌伯閉門思過,是他們自己找事,覺得這懲戒都重了。你怎麼好意思說洛揚歹毒的?是章府不給她活路,指正她是借屍還魂要把她點天燈的心思都有了。這些你都不知道,就橫加指責洛揚,你憑什麼?”

“……”沈大老爺哽住,半信半疑地看著女兒。

“就算是那樣,洛揚都沒動過報複他們的心思,隻是想與他們撇清關係而已。是俞少傅和廉王得知這些是非之後抱打不平,才又出手懲戒章家的。眼下洛揚回來了,遲早要嫁給俞少傅,章家是怎麼做的?巴巴地上門來要認她,要繼續利用她這樁姻緣謀得好處,他們也算是人?你居然幫他們說話?”沈雲蕎氣鼓鼓地瞪著父親,“真是不可理喻!”

沈大老爺並沒因為她言辭犀利動怒,隻是狐疑地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廢話!”沈雲蕎仍是沒好氣,“讓廉王和俞少傅同心協力的事兒,這些年你聽過幾件?要不是章府實在是讓人不齒,誰有閑工夫搭理他們?”

這幾句,沈大老爺聽到了心裏去。

“真不知道你這一年是怎麼過的,不是到現在還認順昌伯是好友吧?”沈雲蕎挑了挑眉,“能出門走動了就四處打聽打聽,親自去章府問問也行。”

沈大老爺又瞪了她一眼,“拜你所賜,我這一年都在閉門思過。”頓了頓,又問,“你跟錦衣衛指揮使的事情是真的?”

“是啊。”

“好事。俞少傅和高大人雖然行事跋扈狠絕了些,門風倒是都很正。當初俞家……”沈大老爺語聲頓住,“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麼?嫁人之後要孝敬長輩、尊敬夫君。我去章府問問是怎麼回事。”說完轉身就走。

沈雲蕎愣了愣,啼笑皆非地問道:“你是真不讓我回去了麼?”

“已說過,權當你死了。”沈大老爺大手一揮,腳步未停,“回去你還是過不安生,得不著好處,我也幫不了你什麼。高大人要是看著我不順眼,隨意發落便是,我受得起。”

沈雲蕎看著倔強的父親的背影,欲言又止。

沈大老爺走遠了,他的小廝卻跑過來,低聲道:“大老爺和大太太近來爭吵不休,是為著二小姐的婚事,尤其這兩日,吵得不可開交。大老爺一個外地的好友有意結親,想讓膝下長子娶二小姐,大老爺同意了。大太太卻嫌棄那邊隻是個地方小官兒,如何也不同意。大老爺就惱了,說起了您的事,意思是既然看不上良家子弟,那就照著您那門親事讓二小姐去給人填房,大太太自然是不依的,指責大老爺死腦筋,說隻要將您接回去,沈家就是錦衣衛指揮使的嶽家——今時不同往日了,二小姐自然能嫁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