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程鵬心緒紛雜之際,謝家老爺已搶步到了俞仲堯跟前,意態謙恭地詢問了幾句話,這才過來招呼付程鵬:“俞先生說了,我們可以到酒樓內坐坐,喝杯茶,說說今日的事。”
付程鵬嘴角抽了抽,“你倒是會見風使舵。”
“是,是。”謝家老爺意味深長地一笑,“總比招來勁敵要好。”一起往酒樓裏走去的時候,又提醒一句,“勸你見好就收,鬧出人命來,我肯定要幫俞先生主持公道的。”
付程鵬報以冷冷一瞥。怎麼聽怎麼覺得那就不是人話,謝家要“幫”那個勞什子的俞先生“主持公道”——這不單是表態,還是激將法。
俞仲堯走進醉仙樓大堂的時候,手裏的柳葉刀轉得快了一些。
阿行最是了解他,故意問道:“要不要備酒?”
俞仲堯想了想,搖頭。答應洛揚了,可以喝酒,但是要適量。
阿行笑了笑。
他從最初就盼著三爺與章洛揚成為眷屬,就是因為章洛揚能讓三爺變得更好。
如果兩個人在一起隻讓彼此變得或是過得更糟糕,就要考慮是否要放手了。
幾個人落座之後,先說醉仙樓的事。
俞仲堯沉默,因為這隻是開頭,重頭戲在後頭。也真沒閑情說話,惦記著洛揚她們有沒有遇到危險。
很久不會這樣了。先前隻要安排下去的事情,就能篤定不會出岔子,但是關乎她和南煙的安危,便會讓他平添幾分不確定。
那是他在這塵世最在意的兩個女孩,是最親最近的人。
付珃沒跟來湊熱鬧,也是讓他愈發擔心的一點。
懷著這些心緒,見識到了風溪兩大家族處理事情的方式。其實與官府審案差不多,隻是沒有設衙門而已。先是兩家達成共識,將生成家中有人中毒身亡的居民喚到麵前詢問,再喚人證。
照這樣下去就得跟衙門一樣,要拖上好幾日才有定論。
俞仲堯對阿行打個手勢。
阿行頷首出門,交代手下把“中毒身亡的人”帶進醉仙居。
有謝家的人脈在,錦衣衛和俞府護衛又都是辦事最迅速的人,自這些居民聚在醉仙居門外鬧事到現在有小半天光景了,時間上完全能夠查清來龍去脈了。
阿行去而複返,站到俞仲堯身側,指一指那個人,微聲提醒道:“李複的二弟李勳。您留心。”——礙於風溪這個破地方的規矩,他不能讓人把李勳捆綁起來。
俞仲堯頷首,坐姿愈顯閑適,“薑老板回住處了?”
“是。”
“派人去守護,擅闖著——你知道怎樣處置。”
“是。”阿行去往後方的小院兒。
付程鵬則有些坐不住了——本該身亡的人被人活著押了進來,傻子也知道是有人蓄意鬧事要給醉仙居潑髒水。讓他詫異的是,俞仲堯的人怎麼能夠這麼快就把李勳找到了。風溪過得從來是悠閑散漫的日子,凡事都不急不緩地處理。這一點,放在這件事情上,付家吃了大虧。
謝家父子三個心情卻是很愉快,你一言我一語地商量著如何處置李勳詐死的罪名。
末了,謝家老爺詢問俞仲堯的意思:“俞先生,依您之見,該如何發落?”
俞仲堯語氣輕描淡寫的,“詐死之人,不是早就給自己安排好了下場?”
其餘四個人都愣了愣。合著一句話就把一個人從假死變成真死了?最讓人膽寒的是他說這句話的語氣,似在談論天氣不錯一樣的隨意。不是殺人如麻的人,怕是永世做不到這一點。
這時候,高進走進來,身後跟著沈雲蕎、俞南煙,還有兩個人押著付珃。
付程鵬不由站起身來,定一定神,抬手指著俞仲堯厲聲喝問:“為何將我長女抓了起來?!”
俞仲堯輕一擺手,“這是另外一筆賬,稍後再算。”語畢眯了眸子看向高進——他沒看到洛揚。
高進到了他近前,低語幾句。
俞仲堯這才放下心來。
付珃這時卻對李勳說道:“李複死了……”
李勳愕然,回眸望向她。
她指著俞仲堯,“他命人殺了你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