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仲堯倒是不以為意,“還好。”
章洛揚無聲地笑了,“那麼,付珃和南煙——”
“大家族和京城望門一樣,恨不得築起銅牆鐵壁,隱瞞家族內部的醜惡。不急,到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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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風溪的路過於漫長艱辛,誰都不能否認。
但是長時間的行走,亦是一個淨化心魂的過程。
天地間的災難、屏障讓人畏懼、生恨,但是天地間的遼闊、迤邐則讓人心胸拓寬、沉迷期間。
長時間行走的一行人,幾乎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身的變化,連呼吸都變得愈發潔淨。
俞仲堯是獲益最實際的一個,長期不能安穩入睡的情形逐步得到改善。他知道,這固然來自於每日體力的消耗、手邊瑣事的減少,最重要的是,洛揚的陪伴。
她讓他心海平靜,時常滿心愉悅——人通常隻有在這樣的情形下,才能睡得安穩。
孟灩堂則是感觸最深的一個,看似清瘦了幾分,實則變得強健,意誌、體力都日益變強。他很不願意承認,但是,越往前走,他越是享受這一段路程。
權勢帶來的爭鬥,像是一個讓人發狂的嗜好,你置身期間的時候,無從自拔。而在遠離的歲月裏,尤其是每日感受著山河秀美的時刻,回想當初,便會為自己不值。最好的光景裏,甚至不曾有一日真正放下一切,全情投入地享受生之歡愉。
那把龍椅就那麼好?以往為何會那麼想要得到?——如今他時常這樣問自己。而在以前最常問自己的是:那個無能的小家夥愛哭鬼,他憑什麼坐上龍椅?
簡西禾不離手的是一本苦行僧寫下的遊記,他借過來,每日研讀。並不能就此皈依佛門,但是很多想法發生改變,心魂得到平靜、釋懷。
所有人在路上就以為不虛此行,沒想到的是,目的地更讓人驚喜——
風溪被崇山峻嶺環繞,地理位置可以說可恨之極,因為進出都要費盡周折。但是也可以說得天獨厚,這裏亦是四季分明,勝在湖泊河流清溪遍布,又有曆代風雅之士精心營造,景致無雙。
他們要在這裏生活到明年夏季,因為回去也要掐算好經過西藏雪山那段路程的時間。
俞仲堯在趨近風溪之際,便將大周一切事情放下,不再命手下稟明,即使想了解並非難事,也不再有那份閑情——不論消息是好是壞,都無意義,不想再幹涉,他有生涯中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沈雲蕎沒有俞仲堯那份胸襟,也不想有,她惦記著章蘭婷。幸好這不是難事,高進可以讓她如願,大事小情的——通常都是他和阿行稟明俞仲堯,他們篩選之後再告知俞仲堯,也就是說,很多時候他們心裏裝的雜七雜八的事情比俞仲堯還多。眼下俞仲堯要做世外人,他們也會追隨,可對於一些無足輕重的小事,獲悉不在話下。
章蘭婷的事,比沈雲蕎想象得更戲劇化:
成親當日,宋誌江自一早就喝得酩酊大醉,揭開新娘紅蓋頭的時候,當眾給了章蘭婷一記耳光。
沈雲蕎聽得眼角一跳,“這個……武安侯世子果然是……”她想了一下,才勉強找出較為合適的措辭,“果然是特立獨行、不顧顏麵。嗯,也的確是不用顧忌臉麵了,早就沒臉了。”沉了片刻,才問道,“武安侯夫婦作何反應?”
“他們?當做不知情,興許是把這看做給兒媳婦的下馬威了。”高進的神色有點兒複雜,“隨後的章蘭婷的日子可想而知,沒有三朝回門,隻有每一日給婆婆立規矩、被夫君拳打腳踢,能活,死不了,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