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進揚聲道:“好!”
“……”沈雲蕎拍拍心口,氣呼呼進到門裏。
在她房裏服侍的連翹、落翹從頭聽到尾,一個用口型問:“吃醋了吧?”
一個用口型答:“我看也是。”
無聲地交流完畢,暗自歎氣。
她們看著兩個人很般配,但是兩個局中人就不好說了。
高進意識到自己吃醋了麼?甚至於,他知道自己對沈雲蕎動心了麼?沈雲蕎這邊更麻煩,就是不拘小節的性情,與誰都能談笑風生。怕隻怕,他有意,她無情。
沈雲蕎的火氣來得快也去得快,喝了一杯水,就歪到床上看書去了。
沒心沒肺成這個樣子……兩個丫鬟啼笑皆非,知會一聲,無聲退下。出門的時候,看到孟灩堂等在章洛揚門前,翹首望著俞仲堯的房門。
兩人相視一笑。有兩個“表小姐”,不愁沒熱鬧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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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灩堂等了大半個時辰,才盼來了章洛揚。
章洛揚一見他就惱火起來,深吸了一口氣,勉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她走上前去,屈膝行禮,“二爺,有何吩咐?”
孟灩堂笑道:“順昌伯給俞仲堯寫了一封書信。俞仲堯跟你說了沒有?”
章洛揚點頭,“說了。”
孟灩堂指了指門,“那麼,還是去你房裏說話吧?讓外人聽到了不好。”
他就不是外人麼?章洛揚蹙了蹙眉,“不必。二爺與我亦是非親非故。”
孟灩堂見她神色冷淡,語氣亦是,疑心俞仲堯編排自己了,又不好直言道出,便委婉地說起順昌伯書信的事:“那麼,順昌伯來信說了些什麼,俞仲堯可告知你了?”
“已經知曉。”
孟灩堂雙眼放光,“那你是怎麼打算的?”
章洛揚如實道:“沒打算,我不會回燕京。”
孟灩堂不由心急,“可是,我聽說順昌伯有意撥給你一些產業,讓你隨心度日。此外,我寫信提親,他已應允。”
“我已不是順昌伯府的人。”章洛揚語氣硬邦邦的,“再者,我不明白,二爺為何要這樣做?”
“你不明白……怎麼會不明白呢?”孟灩堂錯愕,低聲道,“我要娶你做我的王妃,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麼?你看,有我提親在先,你就能安心回到京城,逍遙自在地度日,等我回京後成親,你的光景會更好,榮華富貴、顯赫的身份都有了,再沒有人敢給你委屈受,這樣不是很好麼?”
在他看來,看中一個女子便去提親,之後人就歸他管了。如果他還在燕京,這樣做的話,沒人會指責。
但是她是私逃出來的人,與他又是在這樣的環境中相遇,他這樣做未免荒唐。
章洛揚定了定神,盡量語氣平緩地與他說話,“二爺,家父可知我就在三爺近前?”
“知道,知道。我跟他說了,所以他才擔心你……”
“二爺,”章洛揚擺手打斷他的話,“既然如此,家父能不能給我寫封信來?就算是通篇的訓斥,換個人也會托您的手下帶到吧?”
孟灩堂一時語塞,隱約猜到了她在章府是怎樣的處境。她的父親根本不在意甚至是很嫌棄她,隻言片語都懶得與她說。那麼,她在家中的做派,真就是手下打聽到的木訥蠢笨麼?——十幾年來,她都在裝傻?
還有一種可能,順昌伯興許是畏懼俞仲堯才這般行事,想兩麵都不得罪。但是,他給女兒寫封信不是人之常情麼?兩麵討好與關心女兒並不衝突。
再往別處想,就是她已經與順昌伯互通書信,眼下是故意這麼說——俞仲堯教她的?
他腦子有點兒亂,滿心無名火,索性快刀斬亂麻:“我就想知道,你願不願意嫁給我?不,是我此生有無可能娶你為妻?”
“不願意。沒可能。”章洛揚答了他的話,好心勸了一句,“樣貌出眾、聰慧練達的女子比比皆是。”心裏的原話是:比她樣貌好又聰慧的人何其多,不需多久,他就會再看中別人。
“你就別用這種話敷衍我了。”孟灩堂愈發煩躁,“洛揚,我是真的想不明白,你為何不接受我的安排。回到家中享福多好,每日為俞仲堯忙這忙那你圖什麼?這樣吧,提親的事隻當沒發生過,你回家去。來日方長。”
“我也不明白,你憑什麼認為你的安排是我願意接受的?三爺於我有恩,我理當幫他做些小事算作報答,這有什麼不對?”章洛揚語氣不受控製地冷硬起來,“我早就沒有家了,你提親根本就是莫名其妙!你,我高攀不起,受不起你這般抬舉。”腹誹了大半晌的話,這會兒一股腦說了出來,心裏暢快了不少。
孟灩堂痛心疾首,竭力壓低聲音,“長期如此,你的名聲會毀在他手裏。”
“誰在乎?”章洛揚照搬了沈雲蕎常說的話,“關你什麼事?”
孟灩堂用扇柄拍了拍額頭,來來回回踱步。她是真生氣了,他不能跟她爭執,要和顏悅色地勸她。
但是,做不到了,一個猜測讓他沒辦法冷靜,他猛地轉回身,正色問她:“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想嫁給俞仲堯?是不是俞仲堯想娶你?”
章洛揚忽然沒了火氣,靜靜地凝視著他。她懷疑他腦子有毛病,沒毛病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孟灩堂不知她心緒,隻當這是默認了,“我猜對了?是麼?”說完才發覺語聲黯啞。
“我身份卑微,二爺說什麼我都得受著。隻是,你何苦詆毀三爺?”章洛揚真是沒脾氣了,跟他生氣完全就是自尋煩惱。
孟灩堂雙眼瞬時有了光彩,雖說她的話流露出對俞仲堯的維護,但是她否認了。這就好,隻要她對俞仲堯無意,他就能有如願的一日。
他又用扇柄拍了拍額頭,“好好好,不是那樣就好,是我過於患得患失了。那麼,我們從長計議,好好兒商量一番。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想過什麼樣的日子?”
這倒好,又回到了原點。堂堂王爺,不應該是沉著內斂倨傲的做派麼?他怎麼跟個二愣子似的?東一榔頭西一棒子,什麼人受得了?
章洛揚望了望天,默念著俞仲堯點撥自己的那番話。這是必須要麵對並解決的麻煩,不然不知還要頭疼慪火多久。
這樣的情形,一次已嫌多,要讓他徹底斷了這念頭。
心念一轉,她的右手握成拳,又緩緩鬆開,“二爺,我命裏無姻緣。”
孟灩堂才不信,“你算命了?算命的慣於胡說八道危言聳聽,你不能信……”
“王爺請看。”章洛揚向前一步,右手平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