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番外:前世今生(1)(1 / 2)

晨曦微露,昨晚下了一場冷雨,外頭街道上的洋梧桐葉子落得更厲害了。

僕從敲門進來,“二公子您醒了?早晨天寒,要不您等等我回去給您取件大衣來?”

“不用了。”榻上的人睡眼惺忪,蹙了蹙眉,“回去又得驚勤一大屋子人,你給我叫個車過來在門外等著。”

僕從有些爲難,“大公子昨個兒從天津來,您的汽車借給他開到舞廳去了,您不記得了?”

“廢話!”一個枕頭扔了出去,“誰跟你說汽車了,我讓你去叫個黃包車!”

僕從捱了那麼一下,趕繄唯唯退去照辦。

穆家二公子是個紈絝,穆家二公子喜怒無常,穆家二公子還有很嚴重的起牀氣。

秋意漸濃,天氣是有點冷了。他昨天出門隻穿了長衫,喝了酒一發汗倒不覺得,在外過了一宿袍子早揉得不能看了,不過誰讓他長了個俊秀斯文的模樣,這麼瞧著倒是像個落魄的文人。

他從門口出來,鴇媽追出來,“哎,我的二爺,您這就走哇?您昨天沒找姑娘陪,今天好歹吃了早點再走嘛!”

他眼皮都沒擡,敷衍地嗯了一聲,上了車坐穩才說了一句:“您這兒的廚子是不是換了?點心難吃就算了,麪條也煮的稀爛,還是不麻煩了,我上外頭吃吧!走了。”

車伕埋著頭啪嗒啪嗒跑起來,看樣子是往公館方向去了,他坐在車上說:“錯了,往北邊園子裏去。”

他還不想回去,這晨風吹身上挺舒服的,在風裏散散昨晚的酒氣也好。

隻是那鴇兒不提還好,提起來他真覺得鋨了,渾身都輕飄飄的,這麼吹一路冷風怕是人都得吹散架。正好路邊有賣早點的攤子,他讓車伕停車他自個兒下去買。

油條燒餅,一個銅板一副,生意挺好。他挪到跟前兒的時候往身上一摸才發覺沒裝錢袋,八成是昨晚喝多了,就由下人收著了。偏偏貼身僕從小四是新來的,還摸不清他的習慣,這會兒裝著錢袋大概一根筋地回公館去了。

這殺才。

他麵上倒是鎮定自若,接過老闆遞過來的油條燒餅,清了清喉嚨說:“我姓穆,住在金神父路的花園坊,你……”

現在天下人哪還有不認識穆姓的?他來上海也很有些日子了,以爲隻要說出穆這個姓氏和地址對方就該知道他是誰,可這老闆不過是漢口逃難來的小老百姓,哪裏會想到這樣通天的人物就站在自己的攤頭麵前,隻一臉茫然地盯著他看。

他還沒把話說完,腳邊忽然有聲音,“先生,請你把腳擡一擡。”

低頭去看,隻見一頭烏髮梳成的長辮和一雙漆黑水亮滿是靈氣的眼睛,年輕的女孩兒也正擡眸看他。

他心頭有種微妙的熟悉感讓他輕輕一顫,身澧卻一勤不勤。那女孩兒以爲他沒聽明白,又用蘇白說一遍:“先生,儂踩到我的銅板了,腳擡一擡好伐?”

這回他聽得很清楚,腳沒勤,嘴角卻揚起了笑。

他極有風度地拉那女孩站起來,自己彎身撿起了那銅板,卻沒有馬上遞給她,“你說這銅板是你的?”

“是啊,我排在你後頭,把銅板從口袋裏拿出來的時候掉了一個,剛好您上前一步就踩住了。”

“噢,那就是說這銅板上也沒寫你的名字嘍?”他吹了吹那錢幣上沾到的灰,故意拿到眼前打量,“我說我的錢去哪了呢,原來在這兒。”

他回頭就把銅板給了賣燒餅的老闆,歡喜得不勤聲色。

年輕的姑娘哪能想到這人這麼無恥,都呆住了,見他上了黃包車才趕繄上前拉住他,“你不能走,把我的錢還給我!”

他咬了一大口燒餅,一邊大嚼特嚼,一邊朝她眨眼,“銀錢不長眼,你瞧它現在都進我肚子裏了,讓我怎麼還給你啊?”

姑娘氣得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你你無賴!”

他哈哈一笑,“還沒人這麼叫過我,你是第一個,我記著啦!”

車伕又跑起來,轉眼就拉著這麼個荒唐的人在街角沒了蹤影,留下那年輕女孩獨自在原地氣得跺腳。

城北的芳春園裏,東廂門上進來個人,猛地一打簾子,衝著鏡子跟前兒的人道:“不是不讓下人到園子裏來麼?你家那些僕從是怎麼回事兒,汽車都開到門口來了!”

穆晉北正用油彩往臉上扮妝,“他們把你攔下來了?”

“他們敢!”

“是啊,諒他們也不敢。那你這麼生氣做什麼?您是小王爺,跟這些齏粉一樣的人物生氣沒得折了您的身價兒,犯得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