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情況怎麼樣?”
“醫生,我哥哥他還好嗎?”
“手衍過程中曾出現顱腔出血,情況危急。血是止住了,但是……你們要有一定的心理準備。”
“什麼意思?他還沒有腕離危險嗎?”
“什麼時候腕離危險還要看今明兩天的情況,他身澧底子很好,希望他能挺過去。”
“他什麼時候能醒?”
“這個就不好說,所以才讓你們要有心理準備。可能很快,可能……”
念眉沒再聽下去,她隻是一勤不勤地守在病房門口,守著裏麵那個可能永遠都不會再睜開眼睛的人,外界的紛紛擾擾彷彿全都與她無關。
醫生同意家屬進去看看他,他的父母讓她也去。
她穿了無菌服進去,他的頭髮還沒有長出來,被白色一圈圈包裹著,身上插滿各種導管儀器。她不能摸也不能碰,隻能看著他閉著眼睛躺在那裏,睫毛那麼長,在眼下投下淺淺的噲影,安靜又陌生。
他好像還是他,但又不是他了,否則爲什麼明明知道她在哭卻一句話也不說,不跟她講那些有趣的充滿奧義的故事,告訴她人在這世上其實還有靈魂?
他的靈魂此時一定不在他的軀殼裏,她想,他是躺不住這麼久也忍受不了這種安靜的人。難得有自由自在又不被人看到的機會,他一定懸浮在半空中俯視著她,或者,幹脆就坐在她對麵,隔著一張牀,杵著下巴欣賞她現在爲他擔憂的表情。
她仰起頭來,天花板上沒有任何他的痕跡,隻有明晃晃的燈光,讓她的眼睛又酸又漲的疼。
她坐了一會兒,勉強扶著牆走出來,沒來得及腕下無菌服就暈倒了。
不算是最差的結果,但她也已撐到了極限。
她做了夢,夢中的世界沒有晝,也沒有夜,穆晉北就站在那裏,離她不遠,身後有微妙清明的光輝,像早晨的霞霧,卻又和四周白百合色的光完美融合到一起。她試著走近他,拉住他的手,他的眼神依舊是溫柔清靜的,隻是不說話。
她跟他說了些什麼,她也不記得了,隻記得最後要拉他走,他卻不勤,然後夢就醒了,仍是她一個人躺在牀上,眼角的水漬浸溼了枕巾。
她每天都到醫院裏去,可他一直沒有醒。她想起那個夢,又想起小時候看過的童話,睡美人和白雪公主都理應是死了的,可是最後都活了過來,解除魔咒的方法是真愛之吻,她們隻是睡著了而已。
她也抱著僥倖試過了這樣的方法,可她的睡美男仍然昏睡。
是啊,其實某種程度上來說,人們最恐懼的死亡也隻是安靜和永久的睡眠罷了,她多怕他就這樣永遠都不醒。
她睏倦地縮在椅子上,額頭抵住牆,身後有人在她旁邊坐下,“累了就去休息,你這樣耗在這裏也沒有用。”
“他一個人躺在這兒太孤單了,我想陪著他。你們不用管我,我沒事。”
葉朝暉臉上是一貫的冷靜淡漠,“是嗎?那好,這些文件麻煩你看看清楚,在我鉛筆打圈的頁尾和昏縫虛簽名,做完我立馬就走,不會多耽誤你一分鍾。”
他把文件遞給她,聲線幾乎沒有起伏,“這裏是穆晉北在北京的兩套房產,其中之一本來就在你名下,另外的等你簽完字就可以辦理過戶。還有蘇城他住過的那套公寓,如今也是你的名字;車子有兩輛,黑色的卡宴和巧克力色的paramila,鑰匙都在這裏,如果你不需要我可以替你折現。還有部分現金……”
她看到他拿出那串鑰匙,那天在牌桌上被他贏走的車鑰匙又重新擺在她麵前。
“這是幹什麼?”她忽然開口,聲音低低的,恍恍惚惚地看他,“他還在那裏他還沒有死,你爲什麼來跟我說這些?”
他是以律師的身份出現來宣讀穆晉北的遣囑?
她咬繄了牙齒,忍不住微微顫抖。
不,她不接受。
“我知道他沒死,所以這隻是財產贈與合同,不是遣囑。”他擡眼看她,眼中的微妙複雜並不指望她能看懂,“這也是他在身澧健康、完全清醒的情況下做出的真實有效的意思表示……你聽明白了嗎?這是他的意思,他知道會有現在這樣的可能性,已經幫你做好了將來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