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色僵硬,怔怔望著靳慕蕭的眼睛。
靳慕蕭問:“誰的電話?”
邊問,邊撿起地上的手機。
嘉意臉色慘白,唇瓣翕張著,無措至極,慌張的揪著靳慕蕭的衣袖語無倫次的求助:“我、我爸爸突發心髒病……在、在醫院……”
靳慕蕭以為她值的是宋振業,握住她的小手安撫,“你別急,你大哥肯定會好好照顧他,你換好衣服,我現在帶你過去。”
嘉意支吾著,支吾了半天,才發出一個顫抖的聲音,“是我的爸爸,不是伯父……”
靳慕蕭的眸底,暗了暗,仿佛潑墨暈開,握住她手的大掌,慢慢鬆開,背過身,仿佛思考,撚了撚眉心,半晌才撥出一個電話給徐子行,聲音清寒一色,不帶方才一絲溫柔,“現在立刻送太太去榕城警區醫院。”
身後坐在chuang上的嘉意,急得看著男人挺拔的身影,她搖了搖靳慕蕭修長的手指,“你不和我一起去嗎?”
靳慕蕭閉了閉眼,幾不可聞的歎息了一聲,許久慢慢轉身過來,冰寒臉色才稍稍解封,半蹲下身子來,和慌張失措的小女孩兒平視著目光,伸手揉了揉她的發絲,淡笑著解釋:“老公待會還有一個重要的會要開,讓徐助理送乖乖去醫院好不好?”
嘉意實在太急了,壓抑著心裏的委屈和不快急急地“哦”了一聲,起身換衣服,而靳慕蕭,就坐在她身後的chuang沿上,不動聲色。
嘉意換好了衣服,洗漱好,連招呼都沒和靳慕蕭打,就跑出去了,院子裏徐助理已經將車開來了,打開車門,手掌固定在她頭頂,護著她進車。
邁巴~赫啟動開走,嘉意趴在車窗邊上,遙遙的往二樓上看一眼,靳慕蕭穿著黑色的圓領衛衣,站在二樓窗邊,臉色沉著。
她顧不上他忽然冷下來的態度,坐直了身子,告訴自己要鎮定,謝明智一直有心髒病,可早年控製的一直都很好,沒有出現過這種突發狀況,這次為什麼會突發呢?
嘉意腦子裏一團亂,而這個時候,她最信任的丈夫竟然不在她身邊。
咬了咬嘴唇,眸子不可抑製的在濕潤,抬頭對徐助理懇求道:“徐助理,能不能再開快一點?”
“好的,太太。”
她伸手,抹了下眼淚。
榕城警區醫院。
嘉意跑到手術室門外的時候,長廊盡頭的手術燈已經亮起,她大力的喘著氣,氣喘籲籲的望著那紅色刺眼的手術燈,視線模糊,前台的護士剛才說,病人被警方送來的時候,氣息奄奄。
門外,還有好幾個警察守著,嘉意跑過去問他們情況。
“我爸爸怎麼樣了?”
嘉意急的快要克製不住的大哭了,為首的一個警察說:“小姑娘,你就是謝明知的女兒謝嘉意?”
嘉意落著眼淚,重重的點頭,“嗯嗯!”
“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啊,送來的時候,情況不是很樂觀。”
嘉意用手捂著嘴巴,嗚嗚的讓自己盡量不發出哭聲,身後的徐子行安慰道:“太太,你別太傷心,您父親一定不會有事的。”
嘉意已經失去了思考能力,不知道該說什麼,帶著哭腔“哦”了一聲。
手術才剛開始,嘉意坐在一邊的休息椅子上,害怕的想哭,裏麵是生她養了她十四年的親生父親。
她還記得,父親很寵她,小時候她愛吃糖果,母親不讓她吃,說會蛀牙,謝明知就偷偷拉著她的小手去外麵的小賣鋪裏,給她買一大把五顏六色的棒棒糖,然後抱著她,兩父女樂嗬嗬的慢悠悠晃回家。
從小,母親好似不愛父親,總是冷著一張臉,唯獨對她的時候,才會溫柔慈祥一些,十歲那年,母親拎著一個行李箱,坐上了一輛黃色的出租車,她在後麵追,在後麵大喊,可母親再也不會回頭了。
那是六月的炎夏,她穿著白色的連衣裙,跌倒在柏油馬路上,摔了膝蓋,謝明知追出來,把她抱在肩頭,說給她買棒棒糖吃,讓她不要哭。
後來的四年裏,她和爸爸相依為命,謝明知又當父親又做母親,帶著她公司和家裏兩頭跑,公司裏的人都說,謝家的小公主是謝明知的心頭肉。
十四歲那年,七月流光,她背著小書包站在學校小賣鋪門口,手裏攥著一根冰棍,在等爸爸來接她回家,可那天,她等了一個小時,兩個小時……直到手裏的另一根冰棍化成水,爸爸也沒有再出現。
她回到家,家裏空蕩蕩仿佛剛剛被小偷洗劫一空,她嚇得連話都不敢說,那天傍晚,門口站著一個和爸爸年紀相仿的和藹叔叔,他說他叫宋振業,是她爸爸的好朋友,接她暫時住到他們家去。
她問爸爸去哪裏了,怎麼不來接她放學?
宋振業說,謝明知有急事出差了……
可後來,爸爸再也沒有出現過,她從報紙上,看見爸爸被警察叔叔帶走,那晚,她縮在宋振業懷裏哭了*,再也不敢任性了。
小孩子總是很天真,她哭著問宋振業,是不是因為自己太調皮了,讓爸爸被警察叔叔抓走?
宋振業說,以後她就是他的女兒,會和爸爸一樣照顧她。
那時的嘉意,好脆弱,鼻子一酸,哭了好久好久。
十四歲那年的夏天,過的很灰暗,她不明白爸爸怎麼會被警察叔叔抓走,時常蹲在地上,看搬家的小螞蟻,心事重重。
後來的日子裏,她才知道,爸爸犯罪了,爸爸做了壞事,所以警察叔叔要抓她,而她,是壞人的女兒。
可她在心裏否認,爸爸是好人,爸爸很疼她,爸爸不會拋棄她。
再後來,宋振業將她的戶籍領進了宋家,從此,她不再姓謝,改名為宋嘉意,是宋家的三小姐。
從此,世上再也沒有謝嘉意了。
嘉意蜷縮在凳子上,雙手摟著雙膝,痛苦的回憶著過往,謝明知為什麼會入牢,到現在為止她也沒有勇氣去打聽,隻聽宋振業說,爸爸做了一些違法的事情。
她的眼淚,不可抑製的掉著,那些悲傷的往事,原來不是以後幸福了就不再存在,隻要想起,依舊疼的不可遏製。
身後的徐子行,拍了拍她的肩膀,遞給她一張紙巾,“太太。”
嘉意接過紙巾,擦了擦眼淚,出門的時候走太急,沒有帶手機,她轉臉問徐助理:“徐助理,你能把手機借給我嗎?我想打電話給二少。”
“當然可以。”
她現在很想他,希望他能開完會過來陪她,她現在一個人好孤獨好害怕,怕這世界上與她唯一有血緣關係的人,也離開她。
撥出靳慕蕭的電話,嘉意在這頭靜默的等著被接起,可電話那頭,遲遲無人接聽,她又打了一次,依舊沒人接聽。
氣餒的將手機還給徐子行,徐子行見她臉色不好,安慰說:“可能二少在忙,待會看見電話,一定會回。”
嘉意無知無覺的,目光空洞,隻“哦”了一聲。
嘉意穿了一條針織衫長裙,外麵套了一件長款米色大衣,隆冬臘月裏,並不保暖,醫院長廊的暖氣並不足,有些微微的冷,也不知那冷,來自心底的風還是真的冷。
手術進行第三個小時的時候,嘉意又問徐子行借了手機,給靳慕蕭打電話,這一次,她的心竟然在莫名的忐忑,如果他還是沒有接電話,她不準備再打。
電話在長長的“嘟——”以後,依舊無人接聽。
她垂著臉兒,將手機還給徐子行,臉色落寞,唇角灰白。
“太太?你沒事吧?”
嘉意輕輕搖搖頭,對徐子行淡淡莞爾,她甚至在偽裝的解釋:“可能他今天真的在忙。我不打擾他了。”
徐子行卻說:“太太的事,在二少那裏一向最重要,二少一定沒有注意到手機,待會我再給他打一個電話。”
嘉意咬了下唇,有些克製不住的哽咽,“哦,謝謝你。”
手術進行了將近大半,醫生出來下臨危書,嚇得嘉意眼睛瞪的大大的,根本不敢相信。她的渾身都在發顫,每根神經仿佛都被拉扯的疼痛,她終是捂著嘴哭出聲:“徐助理,你說怎麼辦呀……?”
她真的是沒有依靠了,徐子行一愣,被這樣的太太也嚇住了,“太太,我打個電話給公司前台,看看二少在不在,你稍等一下。”
嘉意鼻子狠狠一酸,抹著淚委屈的說:“不要了……你能把手機借我嗎?我想打電話給爸和大哥……”
徐子行怔了一下,隨即遞給她。
十分鍾後,宋陸北一身風塵仆仆的跑到醫院。
嘉意縮在身子在椅子上哭,脆弱的不像話,宋陸北站在那裏微微喘著氣,然後大步過來,將嘉意一把抱進了懷裏。
拍著她的背部,喘著氣,擔心又緊張,卻要安慰她:“沒事的,嘉意你聽我說,會沒事的,會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