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愛存在(3 / 3)

沈陸嘉苦笑了一下:“我有些怕,你太好,我總擔心你以後會發現我這個人,除了會賺錢之外,乏善可陳。”

伍媚忽然覺得胸腔裏像飛進了一群黃蜂,嗡嗡做聲,她有些澀然地反手一指自己:“我太好?”

沈陸嘉凝望著她,認真地點點頭。戀愛中的男女,無論再怎麼優秀,都會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失去信心。伍媚伸出兩條胳膊,抱住他的脖子,將臉埋在他的胸口,低聲道:“沈陸嘉,你明不明白,對我這樣的人來說,太好的是你,真正怕的人是我,我做不來賢妻良母,你母親她也不喜歡我,怕的人是我。”

沈陸嘉有些後悔自己挑起的話題,“不,你很好,真的,我愛你,老婆。”

伍媚才想回應他的熾熱表白,卻有一位中年交警小跑過來,戴著白手套的右手在車窗上大力敲著。沈陸嘉趕緊降下車窗:“同誌,什麼事?”

交警沉著臉一指不遠處“禁止停車”的標誌:“這裏不允許停車。”話音剛落又瞥見沈陸嘉襯衣上淡淡的口紅印子,一張臉愈發拉長了:“大白天的,你們也注意一點。”說完便利落地將一張罰單遞到沈陸嘉手上。

沈陸嘉不明所以,隻是老老實實地掏了二百塊。

等到警察走了,伍媚才留意到了她剛才趴在沈陸嘉胸口印上去的口紅痕跡,不由靠在椅背上撇撇嘴,“那個交警想到哪裏去了。有幾個正經人會愛玩車/震啊,還是大白天。”

沈陸嘉卻有些窘地發動了汽車,其實他一直想試試在車裏和她做是什麼滋味……

傍晚時分,沈陸嘉和伍媚如約一塊兒去了鼎言的小放映廳。盛桓宣已經到了,和他一道的還有四男兩女。

盛桓宣看到伍媚臂彎被一個英俊高大的男人攬住,又看見她手上奪目的鑽戒,了然地一笑:“恭喜。”

伍媚轉臉看了一眼沈陸嘉,眼波微動:“多謝盛導,這是我丈夫,沈陸嘉。”

盛桓宣又給他們引薦了自己的幾個朋友,然而介紹到其中一位年輕的女士時,卻聽見那女人盛氣淩人的聲音:“不要介紹了,我認識她。”她語氣中的敵意非常明顯,和她一塊兒的男人似乎有些尷尬,一麵去扯她的胳膊,一麵低聲喊“珍妮、珍妮你要做什麼?”

伍媚定睛細看對麵女人的眉眼,這才認出來:“原來是喬珍妮小姐。”

喬珍妮甩脫男伴的胳膊:“我看見報紙上阮鹹和你解除婚約的公告了,哼哼,你還真是好本事,阮鹹才將你甩了,你又火速勾搭上一個,我偏要揭了你的畫皮!”說完便急不可耐地看住沈陸嘉,告狀似地說道:“沈先生是吧,我叫喬珍妮,是你身邊這位女人曾經玩弄傷害過的男士的妹妹,我哥哥叫做喬彼德,他當年可沒在伍媚身上少花錢,結果卻被伍媚弄折了一條腿,差點變成殘疾人。要不是阮鹹橫□□來,伍媚,你以為你能逍遙快活到今天?”

伍媚臉色有些輕微的發白,她再不能像從前一樣肆無忌憚地挖苦還擊回去,她更不能當著這麼些人的麵說出喬彼德妄圖對她做什麼,因為她不再是那個孑然一身的伍媚,她是沈陸嘉的妻子,她不能折損了他的體麵。

沈陸嘉可以感覺到身邊人微微顫抖的左手,他的心尖像被人用針紮了一下。被他疼愛得像眼睛珠子一樣的女人,是因為他在場,才被逼著束手束腳的吧。若不是那個喬什麼玩意兒,她也不會成了阮鹹名義上的未婚妻。但即使心中遷怒上了喬家,但沈陸嘉依舊麵色如常,他甚至彬彬有禮地朝喬珍妮笑了一下:“喬小姐,我的妻子是怎麼樣的人我很清楚,不需要您來幫助我看清楚任何真相。而且我認為,一個人格獨立、智力健全的男人是不可能被女士玩弄的,對於令兄的遭遇,我表示遺憾。至於阮鹹和我妻子的退婚這件事,我有些慚愧地告訴您,為了得到她。”說到這裏他轉臉溫柔地看了看伍媚,眼底的柔情幾乎潑之欲出:“我不得不違背自己一貫的原則,小小地威脅了一下阮先生,他這才答應解除那個權宜之計的婚約。當然,如果您不相信,我現在就可以撥個電話讓您親自向阮先生求證一下。”

便是借喬珍妮十個膽子,她也不敢向阮鹹求證什麼,何況這個男人說的這番話根本就是威脅,喬家雌伏於阮家是不爭的事實,可是這個男人卻能威脅阮鹹,言下之意就是喬家他根本不放在眼裏。

“伍媚是我邀請過來的好朋友,我不想她不高興,這位小姐你請回吧。”盛桓宣也下了逐客令。其實這位喬小姐他並不認識,是好友李子遊帶過來的女伴。李子遊朝諸人拱了拱手,抱歉道:“桓宣,對不住了,我先帶她離開。”

喬珍妮再心有不忿,也隻能恨恨地剜一眼伍媚,一跺腳怒氣衝衝地走了。

“盛導,今晚實在抱歉。”對於盛桓宣剛才的維護,她不得不打個招呼。

“該說不好意思的是我。那位喬小姐是我的朋友帶來的女伴,你知道的,不是每個男人找女人的眼光都像沈先生這般靠譜。”盛桓宣見放映廳裏氣氛有些低落,便說了句俏皮話。其餘幾個都是藝術圈的,個性孤僻,彼此間萍水相逢,自然不會熱絡不到哪裏去,隨意說了幾句場麵話便選位置坐好了。

伍媚忽然覺得根本沒有興致去看這個片子了,幾乎想立刻打招呼走人,沈陸嘉卻握住她的手,深深地望她一眼,溫柔卻堅定地將她牽著走向後排的位置。

盛桓宣也朝助理比了個手勢,放映廳很快一片幽暗。

隨著屏幕亮起來,一個心形的八音盒出現在鏡頭裏,白裙的塑料女人偶在音樂盒裏不知疲倦地旋轉著。鏡頭被慢慢推遠,一群女孩穿著芭蕾舞裙在辛苦地練舞,女主人公曾歡沁也在其中,她並不出色,經常跟不上同伴的節奏,總是受到舞蹈老師的嚴厲的眼神警示。

電影開頭就很抓人。伍媚看過劇本,所以劇情對她來說已經談不上吸引力,可是即便如此,盛桓宣高超的光影表現功力還是讓每一個鏡頭都充滿著東方式的優美和諧,叫人移不開眼睛。

歡沁十六歲時的生日禮物是一雙漂亮的粉色芭蕾舞鞋,穿上這雙鞋的那一刻,一切都改變了。她輕盈得像是天上的雲朵,過去再難的動作都變得輕鬆而簡單。老師再也不勸她放棄跳舞,反而認定她是難得一見的天才,隻是頓悟得晚了一些。其實也不晚,十八歲的歡沁輕鬆闖入國際芭蕾舞比賽,即將一舉成名。

可是決賽前夕,她的舞鞋卻不見了。她發瘋似地尋找自己的舞鞋,終於在一個傍晚發現自己的舞鞋正被一個坐輪椅的女人試圖毀掉。歡沁去奪那雙鞋,不想晏修明扮演的女人卻告訴她自己正是這雙鞋的主人。

晏修明給她講了自己的故事,她有一個雙生妹妹,原先都是跳芭蕾的,妹妹太優秀,她感到壓力,這才轉向去跳現代舞,想另辟蹊徑打敗妹妹。這雙鞋本是她妹妹的,是妹妹某次喝醉了之後無意之間吐露了這個秘密。她這才知道為什麼妹妹可以不用辛苦練習就能輕鬆贏得一切掌聲,心生怨恨和嫉妒的她再也無法忍受這樣的“天才”,設計和醉酒的妹妹一同溺水,妹妹被溺死,而她則獲救,並且順利地瞞過了所有人,將自己變成了妹妹。頂替自己的妹妹的名字活著、璀璨著。可是她心裏並不滿足,為什麼她不能以自己的身份享受這一切榮耀,為什麼要替一個死人活著。一次去美國比賽時她遇到了曾經和妹妹有過露水情緣的男人,著名的編舞,因為初見時她對他的不識而起了懷疑,查出了真相的男人找她理論,結果出了車禍,編舞當場死亡,而她則在車禍裏失去了兩條腿。

歡沁並沒有從自己的前輩身上得到什麼教訓,相反,反而教她想出了不聲不響解決眼前這個後患的方法,她將晏修明扮演的女人推進河裏,拿回了舞鞋,獲得了冠軍。歡沁相信追求名利的結局未必都會那麼悲慘。隻要懂得控製,名與利一樣可以使一個人快樂。歡沁一路順遂地跳到了28歲,宣布息舞,她藏起了那雙神奇的舞鞋,結婚,生下一對雙胞胎女兒。出人意外的,她刻意避免兩個孩子接觸舞蹈。兩個女兒平靜地成長然而20歲那年,沒有一個人喜歡舞蹈。歡沁鬆了一口氣,然而她沒有想到這一次“舞鞋”變成了一個英俊的男人——姐妹愛上了同一個男生,男人愛的卻隻是姐姐。兩女一男去海灘度假,海嘯奪走了姐姐的生命,搶在姐夫之前蘇醒的妹妹請求母親歡沁讓她“成為”姐姐……

兩個半小時的時間,盡管後期製作還很粗糙,但是《舞!舞!舞!》已經可以給人足夠的驚喜。

放映廳再次亮起來時,有掌聲響起來,盛桓宣某個畫家朋友誇張地站起來,“老盛,這部片子絕對是你的新高峰,節奏控製得太棒了,尤其是歡沁生了雙胞胎女兒之後,我本以為你會安排姐妹倆又愛上跳舞,這樣故事恰好形成一個周整的圓,沒想到你蕩開一筆,愛情成了另外一雙紅舞鞋,真是絕了。”

盛桓宣笑起來:“你還真了解我,劇本原本真是你想的這樣,是伍媚看了劇本後建議我改成這樣的。該誇的人是她。”

伍媚笑笑,和盛桓宣簡單談了她對幾個景深鏡頭的處理建議,便挽著沈陸嘉離開了。

“我們在街上走一走吧。”出了鼎言的大門,伍媚忽然建議。

“好。”沈陸嘉將她的手一並插在自己的大衣口袋裏,笑道:“這部電影很好看,尤其是你設計的後部的情節,真叫人意外。”

“其實,我當初這麼改是有自己的私心的。”伍媚仰頭望了望天空,一天的星,明天一定是個好天氣:“我16歲考大學選擇讀心理學時滿腦子都想弄清楚為什麼父母的愛會如此偏頗;後來去了法國改讀傳播學,卻是顧傾城的授意,她說流言是這世界上成本最低的殺器,對於女人來說,學會把握輿論的同時不忌憚輿論,就沒什麼可以打敗你。所以晏修明接這部片子也是我竭力促成的。我本意是借著這部片子上映時爆出她有私生子的消息,這種姐妹奪愛的戲碼向來都是輿論的熱點。我甚至連每一步的輿論導向都設計好了。但是或許是這麼多年沒見,我變了,她也變了。我沒有料到她放得下已有的一切。”說到這裏,伍媚苦笑了一下。

“不,你其實還可以按照原來的計劃進行的。”沈陸嘉握住她肩膀:“是你善良,不忍心利用夏天那個孩子。”

善良?伍媚自嘲地笑起來,“不,我是缺乏母性的人,說實話,你讓他們父子相認我並不意外。其實我隻是因為你,你太好,正直、寬厚、有擔當,我怕你對我失望,這才同意將夏天的事交給你處理。”

原來竟是因為他,沈陸嘉感動地伸手將她圈進懷裏,低頭用額頭碰了碰伍媚的額頭:“不管怎麼說,在我心裏麵,你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他正經嚴肅的樣子讓伍媚有些想哭,她輕輕捶了他一下:“取樣數目不足以得出正確結論。”

沈陸嘉有些不解:“取樣?”

伍媚忍住眼睛裏的酸意,給沈陸嘉講起了笑話:“有外星人降臨到了地球的一個皇宮裏,他們在宮裏抓了很多個太監,然後一個個脫了他們的褲子,之後外星人得出了一個結論:地球上的男人都是沒有小弟弟的。他們得出這樣的結論是因為他們沒能扒了皇帝的褲子。你又沒有見過世界上所有的女人,你怎麼能判定我就是世界上最好的那個?”

沈陸嘉知道她這是不好意思,這才故意與他抬杠,笑著捏了捏她的鼻子:“調皮搗蛋。在我心裏,你就是這個世界上最美、最好的女人。”

“你怎麼不問我喬彼德的事?”伍媚將頭埋在沈陸嘉的頸窩,低聲問道。

“為什麼要問?我相信如果你告訴我他對你做了什麼,我恐怕會想親手把他變成殘疾人。”

“喬彼德給我下藥,你知道我是學心理學的,那些致幻劑有什麼作用我比誰都清楚。當時我才21歲,一生氣就直接把過劑量的藥下到他酒杯裏去了,然後還氣不過,用一個黃銅小天使雕像把他腿給打斷了。”

沈陸嘉臉色一沉,遙遙地看向遠方,“我果然沒說錯,你這麼一說,我更想親自動手,把他的三條腿都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