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藏於眼底的愧疚她不是看不見,卻是故意想要去忽視。倘若今時今日,她還能在他眼睛裏看見一點憐惜,那她真是死而無憾了。
輕輕將手中的書籍合上,楚薑婉笑得慘淡:“我真是好羨慕她,先帝肯為了成全她特意頒了聖旨說她客死他鄉,而你早已視她為發妻,那般袒護憐愛,故意弄得後宮人盡皆知,即便沒有冊封誰又敢對她不敬?”
“婉兒……”他開了口,啞聲喚她。
她淺淺一笑,道:“總算你開口沒叫我楚太嬪。”她的笑容裏多了幾分真切,將書籍擱在桌上,轉身正對著他。
風從窗外吹入,發鬢金釵搖曳,她抬手將散落的幾根青絲攏至耳後,低語道:“還記得我初見你那日,風很大,你獨自站在白馬寺門口定定地望著遠方發呆。風吹起了你的風氅,亂了你的發絲,你始終那樣認真地看著遠處,那是我從未見過的卓然風姿。後來我知曉了你的身份,以為你等的是長安的信使,亦或是你想家了,想長安這座令萬千人畢生向往的深宮。我是如今才想明白了,那時你便在等她吧?你每日都要去看一眼,不管刮風下雨都要去看一眼……我還以為我遇見你正是時候,卻不知那時我就已經晚了。”幾縷烏發又落下來,她幹脆繞在纖長手指上,繼續道,“即便後來入宮後,我還在想,縱然不能與你結發為夫妻,我心中有你,你心中亦有我,那也此生無憾了,哪怕日後你娶妻生子,我亦會祝福你。我曾天真地以為,隻要心近了,再遠的距離也不算遠。現在想想,真是癡人說夢。”
他蹙眉站著,想說一句“對不起”卻也知道她並不需要。
她來到他麵前,抬頭凝視著他墨晶色的雙瞳,嗤笑著道:“今日若不是為了曦太妃的死,你怕是也不願來見我吧?”
一語中的,他終是不打算再騙她,點了頭道:“當日你同曦太妃說了什麼?”
她睨視著他道:“若我說我什麼都沒說,你信嗎?”
燕修點了點頭,自他進來她同他說的那些話開始,他便是知曉了,她執意要他親自來審問,根本不是為了韋如曦之事,她是為了見他。
這段日子他也的確躲著她,隻是不知見了該如何麵對,他覺得愧疚,也知道這不是她想要的。
楚薑婉黯淡的眸瞳裏終於又見了光亮,她哽咽笑道:“既如此,我便什麼也不求了。往後你是屬於她的,可你也終究有一段時間是屬於我的,三個月又八天,那時候的我很幸福。”
即便知道這個男子從未愛過她,但是她真的很幸福。
“對不起,我的心很小,小得隻能住下一個人。”
“那你放我走吧,我不想餘生被困在這裏,當一個可笑的點綴。”
“你想去哪裏?”
她笑一笑開口道:“皇上,你不該問的。”
他一愣,她已朝他福身道:“皇上剛登基先帝的嬪妃接二連三地死去,天下人定會以為你苛待先帝遺孀,可是這個罪名皇上不背也得背了,你已得到那麼多,那就把自由還給我。”
放她假死出宮,這對他來說的確容易也為難,他驀地一笑,低語道:“謝謝你。”
謝她終究沒有真正為難過他,謝她成全了他與嫿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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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廳內坐了許久,袁逸軒始終沒有出來,他是不善言辭之人,自袁逸禮去後越發沉默寡言了。
陳宜寧說這段日子袁逸軒也隻睡在客房,正房一應物品都沒有移動過,還保持著袁逸禮走時的樣子。
“等過段時間,他定是要親自去一趟越州的。”陳宜寧歎息道,“這幾天,他有空了就去書房,拿出他從前與逸禮互通的書信出來看,他雖有意掩藏,可我還是瞧見了多次。”
他們兄弟感情深厚,方嫿一早就知曉,卻不知他們還時常通信。
她亦是有弟妹,她卻從未同他們寫過一言半語。
驀地,她不知怎的又想起傅雲和哭著來找她,求她將她寫給妹妹的家書送出宮去的事。方嫿也覺得有些奇怪,還前後仔細地查閱傅雲和的家書,但未瞧出有異。
當日她也未韋如曦與楚薑婉的事心煩意亂,思緒根本沒辦法集中,現下想來,有問題的哪裏是什麼家書!
方嫿的臉色一變,猛地站了起來。
容止錦與陳宜寧被她嚇了一跳,忙都跟著站了起來。容止錦更的急著問她:“怎麼了?”
方嫿的呼吸低沉,她猶記得當初還在晉國時與傅雲和同住一室,她們閑聊時傅雲和曾提過她的身世,說她是個孤兒,從小寄養在叔父家裏,那她又何來的親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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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寫得太傷了。。。比死人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