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看倏地紅了,喉嚨堵堵的,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生命的最後一刻能有你陪在身邊,於他來說其實已經很幸福了。”
容止錦的話語輕柔地傳來。
方嫿呆呆地被他拉至門口。
尚書府外如今駐守的全是袁逸軒的人,他們一見容止錦過去,伸手就攔住他,譏諷道:“喲,這不是小侯爺嗎?大白天的,小侯爺不會看錯了字,走錯了路吧?”
另一個馬上挖苦道:“小侯爺莫非也是知道我們將軍深受皇上寵信,怕容府從此沒落來求將軍網開一麵的吧?”
容止錦臉上的笑意全無,他拉著方嫿的手鬆也不是,不鬆也不是,兩道眉毛緊擰著,分明是生氣了卻還得拚命忍著。
方嫿的思緒猛地收回了,從前太後隻手遮天,容家乃是皇親國戚,天下欲巴結容家的人怕是多得門檻踏破,想他容止錦在長安城何時受過這樣的委屈?
方嫿氣得往前一步,卻被容止錦暗中攔住了,他衝她一笑,方嫿已看出了其中的勉強。他總這樣替別人著想,知曉方嫿如今雖在宮裏得眾人尊敬,到了外頭,尤其是將士麵前,她終歸還是沒有堂堂正正的名分。
那兩個士兵再欲上前,方嫿後麵的禁衛軍飛快地衝上來,亮出兵器擋在他們麵前。
袁逸軒聽到了動靜出來,見是方嫿與容止錦,忙喝退了看守的士兵,迎他們進去。
“方姑娘怎來了?”
方嫿努力順了口氣,才道:“我是路過……所以來看看。”
袁逸軒的眼底沉著一抹深意,他點點頭道:“那你就隨便看看,我讓人備茶。”他說著轉身離去。
方嫿命令後麵的禁衛軍全都退出尚書府,這才同容止錦進了後院。
陽光散漫地落滿了整個院落,風拂過腮邊的發絲,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安靜下去。西麵的一間屋子開著窗,從這裏還可瞧見裏頭的書桌,上麵一排整齊的筆直垂掛在筆掛上。
淚水模糊了視線,她仿佛在那一刻瞧見了伏在案邊奮筆疾書的男子,想象著他時而思考,時而低頭的樣子……
“方嫿。”容止錦的聲音自耳畔傳來。
方嫿突然轉身就哭出聲來,她顫抖地拽著他的衣襟,將額角抵在他的懷裏。
她說不清這一刻到底是為了後悔當日拒絕與袁逸禮一同入府來,還是為了剛才容止錦在門外所受的委屈,她就這樣無端地哭了出來。
容止錦相當無措,空舉著手也不知該不該安慰她,又不知該如何安慰。
他的臉上掛了笑,動了動唇,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方嫿哭了會兒,伸手推開他,生氣道:“太後當權時得罪的人不少吧?是不是這段日子你在長安都得受著這樣的委屈?”
容止錦被她問得噎住了。
她氣得打了他一下,道:“那為什麼還要留在這裏,離開不好嗎?先帝的事我和皇上也一定會弄明白的!”
容止錦終是又笑了,道:“從前是我罩著你,往後等你當上皇後娘娘來罩我。再說了,你當我真的在乎那些嗎?”
哪裏能真的不在意,從前爹疼愛方娬和方西辭,對她不聞不問時,她也曾無數次地告訴自己不要在意,但真的可以嗎?
“方姑娘。”
女子的聲音隔了回廊傳來。
方嫿回頭望去,見陳宜寧遠遠地站著,她見容止錦也在,笑了笑道:“將軍請你們進屋去坐吧。”
方嫿忙擦了擦眼淚,容止錦已開口道:“別動不動就哭了,以前你也不是這麼愛哭的人啊,難道是要做娘了就特別多愁善感一些嗎?”
她氣得瞪他,他又笑道:“走吧,去洗把臉,免得皇上以為我欺負你,我怕得罪了皇上連未來的皇後娘娘也罩不住我。”
他說著便自顧跟著陳宜寧走了,方嫿歎了口氣,容止錦永遠都是這幅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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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修獨自在太液湖邊站了半個時辰,終還是朝北苑的方向去了。
隻隨身帶了兩個宮人,未擺駕前去,直到入了楚薑婉所住的院子,她隨時的宮女霽月才發現他。
慌張地轉身要去稟報,燕修示意她退下,自己單獨入了內室。
那抹纖細身影就倚在窗台邊,手中輕握著一卷書籍,她聽到聲音抬起頭來,在看清來人時,臉上露出了笑。未同他行禮,隻輕聲道:“這還是在白馬寺的時候我向你借的書,後來一直沒還給你。不是忘記了,是故意不還的。”
她這樣一說,燕修一下子不知該如何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