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定大步入內,見袁逸軒也在,他微微一愣,隨即朝燕修行禮:“參見皇上。”
燕修示意他免禮,回眸看向袁逸軒,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仇定的真實身份嗎?”
袁逸軒心中吃驚,本能地回頭朝仇定看去,仇定抬手揭下了麵具。麵具下是一張半側有著一道長刀疤的臉,袁逸軒的眼睛不自覺地撐大,這張臉他曾見過的,竟是當年的柳將軍!
“怎會?你不是已經死了嗎?”他驚詫地問出口。
燕修淡聲道:“平陽侯師承雲天大師,而雲天大師是華年成的親弟弟,華年成拿到一張麵具並不是難事。”
袁逸軒似一下子反應過來,脫口道:“所以仇將軍手下的軍隊就是當年你入獄後,自動棄械離去的柳家軍?”
眼下想來,那些當日被視為背棄柳家的叛徒根本就是為了保存實力!好日後東山再起!
袁逸軒震驚非常,沒想到那時候他們便已有如此長遠的計劃!
“既如此,那為何不連貴妃娘娘一起救了?”要一張麵具不難,兩張想來也不難吧?
燕修的眸色黯淡,他忍住悲痛道:“母妃她不願。”
仇定恰到好處地替他接過話:“娘娘直至最後都還希望事情能有轉機。”
袁逸軒搖了搖頭,嗤聲笑道:“皇上為何將這一切告訴末將?”
鏨金香爐裏的熏香依舊燃著,仿佛漸漸地將一室的沉悶也散去了些。
燕修的眼底恢複了一貫的平和,他開口道:“因為朕要將仇將軍調去邊疆,大梁剛剛平息內亂,眼下最是要防範邊疆的時候。而朕更希望你能留下,長安需要你,朕也需要你。”
袁逸軒的眼底無一絲波動,他徑直道:“這算是聖旨嗎?若是,末將抗旨,請皇上處置吧。”他說著,單膝跪下。
仇定的眸子一緊,憤然道:“袁將軍,你可是在和皇上說話!”
燕修伸手攔住了仇定,他的表情始終平淡如水,道:“仇將軍回軍營準備準備,即刻便動身去邊疆。”
“可是皇上……”
“長安這邊朕自有分寸。”他打斷他的話,示意仇定出去。
仇定遲疑片刻,終是歎息著出去了。
袁逸軒依舊跪在地上,燕修未叫起,在他麵前站定,低笑道:“你今日若真的為抗旨而死,你倒是圖了清淨,又叫陳姑娘怎麼辦?叫袁家二老怎麼辦?”
袁逸軒冷笑道:“皇上不必拿這些話來刺激我,我早就不該在活在世上了!”
燕修輕緩一笑,低頭凝視著他道:“何為該,何為不該?要說殺戮,朕這雙手上殺伐血腥也不比你少。可朕卻還想活著,還有要守護的人。”
“末將已經沒有了!”
他答得倒是快。
燕修的眸華微閃,若真沒有了,當日又怎會舍棄殺“燕淇”的最好時機轉而去救陳宜寧?不管是處於愧疚還是別的什麼,他終歸是不願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女子去死。
他暗自鬆了口氣,卻是轉口道:“若說為了袁大人呢?為了袁大人要守護的人,將軍也不願嗎?”
袁逸軒心口一震,隨即自嘲笑道:“方姑娘如今有皇上保護,還需要末將嗎?”
燕修鄭重地點頭,道:“朕還有件重要的事未做完,所以需要將軍留在長安保護嫿兒,就當是朕為了袁大人懇求將軍,你還要拒絕嗎?”
他一字一句說得懇切,袁逸軒至於膝蓋的手不自覺地收緊,當日洛陽悔婚一直是逸禮心中的痛,他明白的,比誰都明白。
他卻抬頭問:“皇上要做什麼事?”
燕修不答,輕聲轉口道:“將軍留在長安的時日便住在禮部尚書府,哪裏還有袁大人的遺物,將軍也可趁此機會收拾收拾。”
袁逸軒的臉色微變,半晌,終是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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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走了多久,才終於回到寢殿,方嫿才踏進門,便聞得身後的宮女道:“咦,那不是傅太嬪嗎?”
方嫿吃驚回眸,果真見傅雲和遠遠地站在外頭。
她一愣,見傅雲和已經疾步上前來,見了她便道:“我知道冒昧來見姑娘很失禮,可眼下我除了來求姑娘不知還能去求誰。”
方嫿驚道:“何事?”
傅雲和的眼底閃著淚光,低語道:“皇上剛剛登基,不允許宮裏有信件進出,我家中隻有妹妹一人,我們已經好久沒有聯係了,我寫了一封家書想要送出去,可如今先帝駕崩,誰也不會幫我了……姑娘就行行好,幫幫我。”
她說著,居然跪下了。
方嫿忙叫人扶了起來,請她入內,說到底她也是先帝嬪妃,這若傳出去,還以為是新帝苛責她們。
方嫿請她坐下,命人沏了茶,才道:“幫你不是不可以,但我必須看一看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