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再見燕歡+ 第165章 有孕(3 / 3)

寂靜夜裏,隻聽見她自己的腳步聲。

一路往正殿而去,遠遠就看見守在外頭的宮人們,似乎還有容府的侍衛。

太子剛歿,皇帝為安撫太子妃情緒,特地準許太子妃兄長容子聿自由出入東宮拌駕。

燕歡熟稔從小路進了內院,才要靠近,便聞得裏頭傳來舅舅的聲音:“皇上雖立了皇太孫,可似乎對九皇子更為喜愛一些。”

太子妃的聲音未及傳出,燕歡便已推門入內。

裏頭二人都吃驚地看過來,燕歡哽咽地衝上去撲進容氏的懷內,哭道:“為什麼哥哥要那樣辛苦,父王已經不在了,歡兒不想哥哥也那樣辛苦!您去跟皇爺爺說,要皇爺爺不要問哥哥問題,讓哥哥不要那樣辛苦可好?”

容氏望著她的眼底湧出幾分不忍,她伸手緊緊將她擁在懷裏,低聲道:“娘不會叫你哥哥一直那樣辛苦的,一定不會。”

……

利器刺破血肉的聲音在耳畔裂開,她記得哥哥倒在血泊中的樣子。

她更是記得母後捂住她的嘴,不讓她叫出聲來時的那種失去一切的恐懼。

失去一切……

心口仿佛有什麼東西瞬間破碎了,燕歡的思緒瞬間拉回來,她的目光不由得渙散,蒼白薄唇微動,喃喃道:“可是柳貴妃她自己也承認了。”

是以她更加深信不疑。

方嫿不覺咬住了唇瓣,柳貴妃為何要承認,這當中又涉及燕修的病,方嫿遲疑了片刻終不打算說出來。

他的病好之事相信燕歡與太後定然也是不知道的。

眼下這個時候,她不該將燕修的事透露太多。

這樣想著,她便道:“她以為她認了才能保住師叔一命。我知道,如今我說這麼多也許你仍是不信,你大可去問一問你母後,看看她是否真的與當年之事無關!”

————

從靜淑宮出來一路行至太液湖旁,宮女太監全都遠遠地跟著,連錢成海也不得上前。

燕歡獨自在湖邊站了良久,其實方嫿那一番話她聽得耳裏,心中早已有了疑心。

她緩緩在岸邊的石塊上坐下,目光呆滯地望著遠處湖麵上被風吹起的漣漪出神。

韋如曦正巧扶著璃兒的手自遠處走過,璃兒拉了拉她的衣袖,道:“娘娘,皇上在那邊呢!”

韋如曦的目光不禁|看過去,數不盡多久不曾見過皇上了,她的步子一怔,隨即抬步朝那邊走去。

錢成海見她過來,忙上前攔著道:“娘娘,皇上說了,想一個人清靜清靜,不見任何人。”

原本欣喜的心情瞬間就淡下去了,她聽聞皇上去了靜淑宮,可那裏不是早就人去樓空了嗎?

關於嫿貴妃,宮中早已流言四起,一說她已死了,又說她還好好地活著,被皇上圈養在哪個不知名的地方。

徹夜難眠的晚上,韋如曦也曾想起過方嫿,她此生而無法取代那個女子在皇上心中的位置,隻盼能像現在這樣遠遠地看著就好。

自靜淑宮空後,皇上已不再召倖任何一個嬪妃,仿佛是那一個走了,連皇上的心也跟著走了。

韋如曦歎息一聲,臉上苦澀一笑,默默地轉身離去。

“娘娘,或許皇上會見您呢?”璃兒在身邊小聲說著。

韋如曦徑直離開,沒有再說話。

小時候她曾想,這輩子一定要陪在燕淇身邊,不管發生什麼她都會毫無怨言地守著他。隻要能守著他,她心裏苦亦是甜。

如今長大了,她才知道苦就是苦,哪裏會甜?

隻是,後悔嗎?

她低下頭一笑,她不知道,她隻知道她不想離開。

……

也不知隔了多久,燕歡才聞得身後傳來了腳步聲,接著來人開口道:“臣參見皇上!”

她徐徐側目,國舅換了朝服站在她的身後,她也已記不清有多久不曾見過舅舅了,似乎是她登基之後,舅舅便時常稱病不朝,久而久之,她仿佛也已成了一種習慣。

從靜淑宮出來後,她突然想明白了,有些事與其去問母後而得不到一個答案,不如問國舅。

倘若當年之事母後果真脫不了幹係,那麼舅舅一定也是知情人。

置於膝蓋的手有些顫抖,燕歡驀然抓緊了衣衫試圖遮掩自己的慌張,她略回眸,重新望向微有漣漪的湖麵,開口道:“這幾年,舅舅的身體還好嗎?”

國舅的話語輕淡:“多謝皇上掛心,臣還好。”

“止錦……好嗎?”

“止錦也很好,臣讓他好好待在府上,他哪裏也不會去,請皇上放心。”

燕歡點點頭,她終是起了身,又往前一步,半個腳掌已懸空在湖麵上。

國舅吃了一驚,下意識地往前道:“皇上危險!”

她並未回眸,隻低語道:“開平三十九年那件事,真的是柳家所為嗎?”

國舅伸出的手驀地愣在了空中,他不可置信望著麵前之人,半晌說不出話來。

“舅舅,你告訴朕一句實話,九皇叔中途離開龍山行宮是不是元白動的手腳?”本能地閉上了眼睛,卻在冥冥之中將耳朵盡可能地打開,生怕漏掉一個字。

然,身後之人始終未發一眼。

燕歡卻不管不顧,繼續問道:“舅舅遠離朝堂就是因為哥哥的死,是不是?”

國舅不答。

燕歡的心卻再是無法平靜。

無聲勝有聲。

她的指尖冰涼透徹,亦如她此刻的心。

很多年前一直不願去想的事,一樁樁一件件全都被她憶起。

她的聲音顫抖不已:“因為是容家的人,你究竟要幫母後做多少事才算夠?止銘表哥和止錦,他們都是你的兒子啊!”

猛地回神,目光如炬地望著國舅,他的臉色蒼白勝雪,嘴唇微微抖動著。

那麼多問題,他雖一個都不回答,但於燕歡來說,已經夠了。

她失望地往前走了一步,國舅終是開了口:“皇上難道還不明白,人在其位身不由己嗎?不出擊,便隻有等死的份。”

燕歡的美眸倏然撐大,她握緊了雙拳道:“你怎知不出擊就隻能等死,也許他們……他們根本就不會對我們如何……”

國舅的眉頭深蹙,開口道:“他們?皇上指的他們是誰?皇上又如何知曉他們會放過一個失勢的儲君?”

失勢的儲君……

哥哥溫柔的笑臉緩緩出現在眼前,燕歡的呼吸一窒,記憶中她解開自己的披風披上他肩膀的情形越發清晰起來。

也許……那時死的就該是她,母後是想犧牲她換得哥哥君臨天下……

是她害死哥哥,然後得到了本該屬於哥哥的一切苟且偷生,報錯了仇,還害死了逸禮……

眸瞳空洞地望著前方,原來這才是真相,這才是真相……

“舅舅,今日之事,請不要告訴母後。”

————

皇帝已連著五日不朝,叛軍與王師兵交戰的消息再也瞞不住,大梁上下早已人心惶惶。

太後多次前往紫宸殿要求見燕歡但都被拒。

又是半月,方嫿聞得宮裏的太監宮女在底下私傳,稱王師兵已潰不成軍,九王爺的人不出月盈定會攻入長安。

方嫿長長鬆了口氣,才起了身忽而又覺得惡心,奔入內室便扶著床柱一陣嘔吐。

邊吐,心裏卻是開心。

她一定是有孩子了,這是害喜,否則月信為何一直遲遲不來?

待燕修來時,她便要告訴他,她有他的孩子了。

平複下去,方嫿才吐了口氣轉身倚在床柱上,她微笑著睜眼,卻見燕歡不知何時站在她的麵前,此刻正直直地看著她。

多日不見,她清瘦了很多,那雙眸子裏再不似往日的殺伐狠戾,到處彌漫著哀鬱。

她往前一步,啞聲道:“你有了九皇叔的孩子?”

方嫿心口一怔,她下意識地站起來,往後退去:“沒有!”

“沒有嗎?”她淡淡道,“宮裏女人懷孕我見過也不是一次兩次,我還可以叫太醫來證明一下。”

方嫿的神經緊繃:“你想幹什麼?”

沒想到燕歡卻是自嘲一笑,上前幾步,自顧在床沿坐下道:“如今的我還能做什麼,也許留著你的命,屆時還能要九皇叔饒我一命,不是嗎……”

方嫿吃驚地望著她,她笑得慘淡,側身緩緩躺在床上。臨到頭,偌大一個皇宮卻沒有一個地方能去,思來想去,還是來了這裏。

而她同她卻早已不再是朋友。

嫿兒曾說,她不需要朋友,如今看來,根本就是她不配有朋友。

燕歡的嘴角一勾,驀地起身離去。

“皇……”方嫿動了唇,終究沒有叫住她。

————

三日後的清晨,方嫿聞得院子裏頭到處都有人奔走的聲音,她不覺起身下床。

有人影進來,竟是玉策!

方嫿吃了一驚,尚未開口,便見玉策上前拉住她道:“姑娘請跟奴婢走吧。”

“去哪裏?”她脫口聞到。

玉策低聲道:“皇上命奴婢將姑娘送出宮去。”

“皇上?她人呢?”

“皇上親自帶兵出城了。”玉策的話語裏沒有波瀾,她的眼底還有笑意,將一封信交給方嫿,道,“這是皇上留給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