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病重這段日子裏,足夠一個帝王處置看不順眼的人,包括妻子兒子。要是她動手,她一定會慢慢圖謀,瞅準時機一擊即中。
方家不可能,成家更沒有理由。
如果真是人為,那目的顯而易見,就是針對她和太子。除了方家,似乎並沒有別的人選。因為她和太子一倒,中宮空虛,成方兩派必會爭得你死我活。
最後的結果,一定是兩邊都不得如意。
既然宮中沒有嫡子,若是立長,則必是二皇子。
可是她覺得為人母者和為人父者不一樣,為母者曆經懷孕之苦,生產之痛,對自己的骨肉不可能狠得下心腸。方太後雖然平日裏難侍候了些,卻絕不是心機深手段辣的人。她相信,對方就算是謀算,也不可能從陛下那裏入手。
她跟著皺起眉頭,想了半天,無論哪個可能,都被她一一否定。或許真如臨兒說的,陛下這病許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他們更要小心謹慎,步步為營。
壽安宮中,方太後支著頭坐著。
“祥寧宮那裏有什麼動靜?”
“奴婢聽說東宮太後自打陛下病後,就搬進佛堂,日夜誦經。”
方太後坐直身子,眼底原有青影,脂粉蓋著,倒是看不太明顯。雖然她與陛下母子關係並不親厚,可陛下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哪裏會不心疼?
那成氏算什麼,不過是個養母,做出那般做派無非是做給陛下看的。
“她做得倒是好看,估計陛下心又向著她了。”
成太後和方太後,一個是陛下嫡母,一個是生母。爭來爭去都是為了陛下的親近,方太後恨成太後,成太後膈應方太後,兩人早已麵不和心不和。
那老嬤嬤聽著方太後報怨,欲言又止。
“有什麼話就講,吞吞吐吐做什麼?”
老嬤嬤跪下來,“那奴婢就鬥膽一回,奴婢以為此次陛下病得蹊蹺,奴婢還聽聞說陛下的病怕是有些不好…還請太後娘娘早就打算。”
“放肆!”
方太後勃然大怒,老嬤嬤忙連磕著頭。過了一會兒,方太後慢慢平靜下來,眼裏的怒氣逐漸散去。
“你起來說話。”
老嬤嬤戰戰兢兢地起身,彎著身子,“謝太後娘娘,奴婢不該聽風是雨。但是太後娘娘,萬一…您不得不做準備啊!”
“你聽誰說陛下的病不好?”
“奴婢是偶爾聽到兩個老宮女說話,那兩個宮女以為無人,說話隨意了些。其中一個說…陛下咳血消瘦,極像當年先帝…”
方太後身子一軟,心忽忽地往下沉。她記得先帝從發病到駕崩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要是陛下也…
不,不會的,是不是有人惡意揣測?
“那亂嚼舌根的奴才,留著何用?”
“娘娘,您放心,人奴婢已經處置了。”
方太後臉色一緩,“還是你辦事仔細。”
她開始回想先帝病重時的樣子,似乎也是消瘦吐血,到後來滴米不能進,一個月後就駕崩歸天,然後陛下登基。
要是陛下真得了和先帝一樣的病,那麼眼下皇後還是皇後,太子還是太子。陛下一旦不在,太子就順位登基,到那時候,他們方家怎麼辦?
天家無兄弟,太子會放過二皇子嗎?
“依你之見,哀家要怎麼做?”
“太後娘娘,奴婢心裏疑惑著,陛下身體一向康健,怎麼說犯病就犯了?會不會是有小人作祟?”
方太後的眼神徒然淩厲起來,手死死地抓住座位的扶手,“沒錯,一定是有人等不急,起了害人之心。不行,哀家得告訴陛下,千萬不能讓毒婦得逞。”
“太後娘娘…”
外麵已是二更過了,太後娘娘這時候去陛下那裏,焉能肯定陛下是否還未安歇。
方太後原就不是心思深沉的人,隻覺得被人一提醒,滿腦子都是程家東山再起和他們方家淒慘的下場。
也未多作打扮,穿著常服就去了陛下的寢宮。
正康帝當然沒有睡著,聽到太監的聲音眉頭皺了一下。對於方太後,他也沒有多少的母子之情。
方太後進來後,立馬抹著帕子哭起來。
“陛下,你快躺下…”
“這麼晚了,母後怎麼過來了?”
方太後坐到他的身邊,看著他明顯消瘦許多的臉,頓時哭得更傷心,“陛下,那群庸醫,全部拖出去斬了!”
“母後…”
“陛下,你莫怪母後多心,你這病來得太過突然,怎麼好好的就成如今的模樣?母後害怕,害怕有人想加害你。”
正康帝臉一沉,消瘦的臉布滿陰霾。
“母後可是懷疑誰?”
方太後用帕子擦淨眼淚,恨道:“誰想讓陛下你挪位置,那就是誰起了害人之心。有的人看著端莊溫良,其中心比蛇蠍。
成氏就是那樣的人。
先帝在世時,後宮妃嬪除去她,一個誕下皇子的都沒有。
成氏出身名門,是國公府的嫡長女。當年嫁給名不見經傳的先帝,多少人都說先帝走運。後來先帝登基,別人又誇成氏的父親好眼力,成氏是天生的鳳命。
“母後說的是?”
“陛下,這裏就你我母子二人,母後也沒什麼好忌諱的。除了程氏,母後想不出還有誰盼著陛下您…”
正康帝有些心煩,任誰知道自己得了重病心裏都不好受。何況方太後對他的關心,遠遠不如對那把龍椅的關注。
方母後的心思淺顯,一說話,他就知道她深夜前來所為哪般。
“依母後之見,該如何做?”
方太後心一喜,陛下必是也想廢掉程氏和太子,一直苦於機會。也是,程世萬那等欺世盜名之人,他的女兒哪裏還有資格母儀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