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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此空隙,他又快步折回床前,略略一掐素珍人中、印堂倆穴,素珍低吟一聲,緩緩睜開眼睛來。她精神十分疲弱,臉色蒼白得再無一絲血色。

“連捷……”她有些驚喜地看著半蹲跪在自己床下的男子。

連捷卻一下打斷她,雙眸微紅,“懷素,聽我說,你一定要保重,你知道嗎,你已有將近二月的身孕,這孩子經曆今晚如此劫難,竟還堪堪保住,我……”

他說著竟流下淚來,“你一定要替六哥保住這塊血脈。”

素珍愣了一下,隨即慘笑道:“我知道已有身孕,可你何苦騙我,我自己感覺到,我方才流血了。但我不會尋短見,我清楚自己要做什麼,我一定要活下去。我要保住你,我要……替我爹、連玉還有大家報仇!”

她說著,吃力抬手,緩緩蓋到小腹上,眸中一片灰敗,連玉的屍身仿佛還在眼前。

連捷緊緊握住她手,“嫂子,懷素,我並非為激你生機而說謊!孩子真的還在,請聽連捷一言,你不必保我,你若能在李兆廷麵前說上話,務必保住九弟,他還沒死,還能救。”

雙重的喜悅,讓素珍渾身顫抖,她攀著連捷的手,使勁坐起來,“你所言不虛?”

她神識本虛,激動之下,再次昏跌下去。

素珍傷勢不輕,怕夜中反複,李兆廷派人到宮外延請大夫,連捷略一打理過自身傷處,便派人把他押在殿外,令宮女輪流當值,若素珍情況不對,立刻把人帶進來醫治。又讓昔日女官給幾位姑娘安排住處,帶了下去。

眾人都知道,李兆廷不滿婚約,對素珍並無太多男女之情,既知素珍情況,並不留棧,妙音本來等的就是李兆廷,知他要去看一看人,也隨女官離開了,阿蘿臨走前,暗暗回身看了一眼。

李兆廷換回平素便服,走進偏殿的時候,宮女知道他是這宮中未來的主子,都恭恭敬敬的行禮。李兆廷淡淡道:“先下去罷,我走的時候,你們再進來。”

“是,世子。”

宮人們很快退了下去,輕輕合上門。

李兆廷慢慢走到床前。

燈火之中,她已換過幹淨衣裳,皂莢和藥膏的氣味,輕輕鑽進他的鼻子裏。她閉眼沉睡,雙眉緊蹙,睡夢中似乎經曆著什麼苦痛。下頜尖得有些嚇人,頭上包著紗布,臉上有著清淺的傷痕,一側臉頰微高,看去還是有些狼狽,但倒有種比從前模樣耐看好些的感覺,哪怕,她鼻頭還留著淡淡的幾點雀斑,並沒有隨年歲增長而消失。

他心頭感覺竟是異常複雜。他恨她,憎她,馮家宅前她被連玉深吻那一幕,不時在他腦裏湧現。雖知她不可能無名無份許身那個人,但他們擁抱過,親吻過,他已覺得她髒。

可如今這樣的她,又讓他覺得有些可憐。

她父親雖背叛了他,但畢竟對他有恩,她兄長也是他的摯交,他也不是不明白魏成輝在暗地裏做了些什麼,譬如他母親的一次行藏的泄露,是以,他才會馬不停蹄、日夜兼程地趕回來,因為,也許能救她一命。

他淡淡想著,雙手握緊了,又放開,放開了,又悄然握緊。

他想再走近點去瞧瞧她。

這念頭一起,他雙頰猛烈一跳。

看在她父兄麵上,他對她已仁至義盡了,他還可憐她什麼!

“冷……冷……”他轉身欲走,才行兩步,便聽到她在背後哽啞低呢喃。他回過身,見錦被滑在她腋下,她僅著單衣的肩微微發抖。

他快步過去,想替她蓋好被子,心裏有些怒意,這些宮人太粗心!

他捏著被子,腦中卻又騰起那晚她在連玉懷中的情景,還有禦書房,他們也那般親吻過……他微微咬牙,錦被在掌中攥成一團。

她這時卻突然睜開眼睛來,迷迷蒙蒙地把他看著,幹澀蛻皮的唇角竟浮起絲笑意,“你還在,你還在,別離開我,陪著我還有我們的……”她說著又昏昏沉沉的閉眼睡過去。

還有我們的……什麼?他聽不真切,但她眼睛合上前卻猛地抓住他手按到自己腹上。

他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還有她滾燙濡濕的手掌。

她在發燒。且是高燒。

“連玉死了,你又看到我了,就又想回來我身邊,不嫌晚嗎?”他冷笑一聲,抿了抿唇,但終於,空著的手,微微一用力,替她把被二人相握的手壓著的被子拉高,蓋個嚴實。

她似乎感覺到他的動作,把他的手按得更緊,在自己小腹上,不肯放開。

他稍稍掙了掙,沒掙開,心裏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件事來,那年冬天,他在郊外雪中練武不休竟染了風寒,回家後,未幾燒病起來,她聽說後立刻跑到他家,嘀咕他書生身子骨弱,隨後便賴在他家不肯走,在他床前坐著,把他手抱在懷裏,說要守著他,等他退燒。

晚上,他要去解手,她竟給他端來夜壺,是他紅著臉把她喝斥出去,讓小四侍候……事後,她又拿著絞過的熱毛巾跑進來,給他擦手。

“你知不知臊。”他想起來,忍不住罵了一句,但手,最後卻是沒有再抽開,任她握著,輕輕撫了撫她的小肚子。就當可憐她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