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並非自然死亡,屍首該如何料理,是件大事。孝安當時提出交由她置辦,給她數天時間,她能交出一具看不出劍傷的屍首,他看她把握十足,心中尋思她派人尋找模樣相近的人,便並無插手,隻負責阻擋權、靄等人。
權非同很快便進宮麵聖,但卻教他以帝君到行宮養傷為由攔下,他平日裏多見皇帝手跡,這字墨臨摹得極似,直可亂真,皇帝手諭下來,病情加急,養病期間不見任何人。
權非同與靄妃其時尚未做好準備,自不可能與他撕破臉麵。而到得皇帝從行宮傳出駕崩消息的時候,展現在眾人麵前確是是一具完好的屍骸,並無其他可疑傷勢。
當時他曾以為,這是一具屍首相貌與先帝有著極高相,後來經曆了顧惜蘿的事,當即明白是紅姑的傑作。
她們找了一具身段相仿的屍首甚至是活人殺了,做成了先帝的模樣。入殮時,看不出傷勢。之後,他順利登基。
這個王倫是假的。當時,他們派去的殺手是提著王倫的人頭回來的,怎麼可能偽造得了死訊?
如今要製造一個假王倫並非沒有辦法,紅姑可以,那個神秘的回春堂也可以。
密詔卻是真的,先帝城府心重,當晚更早一點的時候便寫下密詔,王倫出宮找權非同便把這玩意帶上了,並非如假王倫所說,藏在宮中,假王倫也根本不可能看到先帝被殺,說先帝是被活活悶死的,就是最好的破綻,因為當時,先帝是身中刀劍而死。
而先帝欲殺皇後和太子這些前情也永遠不會被提起。
……
而當連玉把後麵這些情景再細細想起的時候,已是五個時辰之後,在營帳之內。帳外,黑幕低垂,遠處是黑峭冷峻的群山。
山穀平地之中,營帳無數,燈火如白晝,空氣中隱隱彌漫著飯香還有……血腥,混合在一起,那是一種說不出的詭異古怪味道。
但曆經沙場的士兵們是決計不會理會這些的,哪怕是身上帶傷的士兵,隻要還能坐著,便依舊大口啖食著目前尚算豐盛的飯菜。
誰都不知道,這場仗會打到什麼時候。接下來,是還能與同伴頑笑,還是馬革裹屍。
五個時辰前,距離這裏不遠的地方發生了一場頗為激烈的戰爭。
那是王倫的話方才結束,早便存在多時的暗湧表麵那層平靜終於被徹底撕破,風雲變色,便在頃刻之間,百官分作幾派,擁護權捷的、擁護他的、不知所措的。晁晃把連捷迅速帶離,連捷臉色陰沉,沒有反抗。
烏天蔽日,雷電在空中打滾——陵園入口,權非同背後,湧入無數官兵,由仇靖零領頭;與此同時,陵園深處,慕容定帶著兵士,亦如如潮水而出……
雙方不動聲色,原來卻都在暗中藏了軍隊。
權非同見狀,挑眉便笑,“皇上果然好手段,探到了臣今日有所動作。也罷,這也是臣最後一次如此稱呼你,”他聲音微微沉下去,“我權非同與兵馬大將軍晁晃今日率兵誓清君側,誅殺篡國.貝戒連玉,為先帝報仇,匡扶七王爺登基。”
“誅殺國.貝戒連玉,匡扶七爺登基!”
他背後,無數士兵在聲如雷動,氣勢如虹。
孝安呲眼欲裂,正要答話,連玉止住她,緩緩回道:“先帝暴戾,以致民不聊生,二十年間百姓怨聲載道,朕是不是篡國.貝戒,自有後世評定,今日,連玉誓不退位,無論如何也不會將這連家百年江山交到佞臣手中,權相,權大人,且放——馬——過——來。”
風過獵獵,把他鬢角發絲吹得微微淩亂,但他一雙眼睛卻清亮得出奇,權非同不屑地彎了下嘴角。
很快,兩軍將雙方主要人物圍擁起來,相繼退出陵園。一是陵園是先人墓地,二是此處並非施展之初。
而從開始才數百人的陣勢,到距離陵園數裏外的一處山地,無數軍兵從一南一北兩個方向殺出來。
晁晃棗紅鐵甲服,慕容家湖藍青鎧裝,雙方的兵將倒是十分好認——不僅陵園內外設下埋伏,兩邊早將自己分別在京郊【洛嶺】和【芣陽】的兵馬全部密調到此,在山林中布下重兵。
晁晃哈哈大笑,舉起手中大刀,慕容定大喝一聲迎敵,雙方軍隊當即陷入激烈廝殺之中……
晁晃兵士高喊著“清君側、誅國.貝戒”的口號,越戰越勇,而連玉此前並無否認弑君一說,軍隊士氣底氣不足,相較慕容定,晁晃又更善於沙場用兵作戰更為勇猛,而連玉更派人保護混亂中不知該如何站位的第三方臣子,連串下來,十萬對抗八萬,又有隨連玉出行保護的禁軍侍衛三千多人相助,明明在數量上占優勢的慕容軍開始出現頹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