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珍道:“既然湘兒姑.娘有事,那懷素先走了。”
湘兒依舊不吭一聲,眉眼高挑,仿佛沒有看到她一般,素珍也不多留,快步出了去。
然而,她並未立刻離去,隻隱在牆下,又透過紗窗往裏看去,隻見那廚子到灶頭將燉盅取下,用藤籃裝好,方畢恭畢敬的遞到湘兒手上,低道:“娘.娘交待的,小的都照辦了,讓他討不了好去,請姑.娘務必在娘.娘麵前美言幾句……”
湘兒幾乎立斥道:“你這在胡說什麼!”
“是是是……小人懂得,小人什麼也沒說過,姑.娘慢走。”
素珍心下卻一陣涼透。
方才便忖這個中必有蹊蹺,她再怎麼為連玉不喜,事情再怎麼傳遍驛館,不這些廚子也不至敢狂妄到這個地步,最多便是暗下誹議,她到底是官——除非有人刻意挑唆,並給了他們這個膽子。她本不至於思疑到湘兒那裏去,但湘兒來得及時,最重要,那廚子方才看湘兒的眼神並不對勁,似有暗話要說。
眼看著廚子點頭哈腰的送湘兒出來,她趕緊從另一側悄悄離開。
“師傅,莫惱,依我等看,那李懷素早晚要遭殃的。這今兒才遭了皇上的好罰。”
“可不正是。”
廚內恢複平靜,一眾多廚子廚娘也是手腳麻利,打水的打水,拿皂角的拿皂角的,去給那胖廚子洗滌。胖廚子洗淨雙手,道:“我出去一下,你們吃罷。”
“是。”
他走到院角處,忽又頓住腳步,拱手於口,喚了聲“姑.娘”。
一個人從樹影婆娑處緩緩走出來,將一枚圓鼓鼓沉甸甸的錦囊放進他手中,淡淡道:“夠機靈,做得不錯。隻是,師傅也須得記緊,這人活著,有些話當說,有些話不當說,說了不該說的話,有時難免禍從口出。”
他連忙應道:“是,小的明白。姑.娘真是料事如神。”
“不是我料事如神,是人都需要喝水吃飯,就像,我們都非要那個人一般吧。”
對方明明在笑,胖廚子卻是一秫,顫抖著雙手接過錦囊,看著這人快步遠去。
他自然明白,宮權之爭從來都很簡單,也從都不簡單。這名女子,曾被皇帝帶進過深宮,又被封為太後義女。
她過來的時候,恰好碰上前來探看燕窩火候的湘兒,她本是來要些陳年菊蜜的,看他對湘兒說這燕窩還需煨上些許功夫,略一尋思,讓他將李懷素的膳食撤下,並派個機靈的人佯裝送膳到李懷素住處附近悠轉,一旦看到懷素出來便去通知湘兒燕窩已好。
最後吩咐若那李提刑來此,便對他惡以辭色直到湘兒過來,再做出驚訝神色,並對湘兒說那幾句話……但切記,不可把話說滿。
素珍想去尋個小廝跑腿幫她買點吃的,末了,想想如今自身處境,還是自己拖著天殘地瘸腿出去了。
回到驛館,又是一個時辰。她把褲子卷起,隻見雙膝紅腫瘀傷,想是跪下時被碎石陷刮到了,有點像團攪攔的泥巴。她擦擦眼睛,等冷血回來吃飯。
但終是坐不住,權衡一番,想出去找無煙說幾句。她委實不想與這位姑.娘為敵。
才出得門,但見四下夜色迷蒙,冷月似霜,院外突然傳來鑼鼓敲打之聲,她心下一凜,循聲過去,隻見主院院外居中燈火通明,幾名館吏正在囑咐奴仆傳院中幾位大人和姑.娘們到大廳議事。
玄武站在邊上監督著,孟樵很是狐假虎威的跟在他身旁,叉著腰指點。
素珍橫豎沒聽到自己被點名,站在暗處,不好沒皮沒臉的走過去,沒多久,便見驛館燈籠張掛,映得院中那黑緞皮子如同白晝,人不斷從驛館各處走出,潮水一般,很快便聚集到院中。
玄武看人幾已到齊,道:“各位請隨卑職過去,皇上還在後院大廳等著商議案情。”
很快,一行人便隨他往大廳而去。
倒不知這案子各人探成怎樣,誰先握了線索——素珍好奇心被勾起,見無煙也在其中,想她回房反可能避而不見,等她議事出來正好,也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