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大廳,衛兵麵容酷銳,嚴守於四角,燈籠朵朵,疏密有序懸於簷下,燈花偶爾跳躍,迷亂人眼的,比起前院的明亮,這裏多了一份夭夭其華的韻味。
素珍在院門外探身看去,隻見各人相繼進內,諾大廳中燈火卻頗有些闌珊,一個頎長卻略顯清瘦的男子負手背立在中央。
她凝著這人的身影,心下不覺一緊。
“參見皇上……”
聽得自嚴韃以下,向居中男子行了叩禮,男子緩緩轉身,說了句“平身”,劍眉星目,果是連玉。已是夜色不早,年輕的天子看去並無怠之態,仍是豐神俊穎。
他一笑說道:“今日外出偵查案情,諸位姑.娘可有進展,都說一說罷,霍侯,權相,嚴相,李侍郎司侍郎也正好給些意見。”
素珍心想,他看去倒哪有半絲失戀的樣子?
“誰在外麵?”微一失神當口,忽聞一聲厲喝,衣領被人一拎,旋即被人提起躍過院落,扔進廳裏。
瞬間之事。
她頗怨懣的看了玄武一眼,玄武如今卻不怎麼可愛,冷冷退回連玉背後。
這般光景她也不是第一次遭遇,隻是上回在孟府還好,隻有她和連玉……現下一堂人,真是糟糕之極。
果然,除去權非同和霍長安,餘人詫然,神色多是複雜。
連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你怎會在此處?”
語氣疏冷而蕭漠。
她隻好抬頭答道:“微臣見皇上召一幹人等來此商議案情,便過來了。微臣負責本案審訊,想無不妥。”
男人眸中劃過一絲諷刺,“李提刑還記得自己是本案的主理人?今日也沒見李提刑出去查案辦案啊。”
素珍不意他如此追究,一怔之下,把心一橫,道:“那也得皇上沒讓微臣罰跪才行。”
連玉聞言眸光一沉,眼梢微微一抬,不知看向誰人去,慕容缻下意識低了低頭。
連玉並沒發話。
素珍看他眼中銳色,已知他看出端倪,但他並無計較,想起慕容缻曾對她說過的寵幸之事,一刹傖然。
連玉聲音再次在耳邊冷冷響起,“你後來不是起來了嗎,可有出去?朕不認為,這是一個合格辦案者該有的態度。你隻想著自己,想著自己的案子,從一開始便是,你從來隻為自己的事而計較,朕卻以為撿到了寶貝,是朕錯看了你。”
“所以,朕並沒有讓人召你到此處來,你是不請自到,這還無不妥?”
素珍被噎得啞口無聲,是,館吏命召的名單裏並沒有她。
她也不知道為何要和連玉究真,意識到的時候,她已緊緊看著他,對他道:“微臣到底是此案的主審,依皇上所言,微臣是錯,過來聽案正好戴罪立功。”
“可朕卻不想看到你,滾!”
連玉冷笑,霍然轉身,竟是連看也不願看她。
素珍一咬牙,從地上起來,大步奔出。
廳內清冷不屑的目光似在背後晃動搖曳,她背後沒有眼睛,卻仿佛看到了所有的眼睛。
被轟出大廳,她也沒有走遠或離開,便在守衛極嚴的院中峭立,廳中的聲音隱約可聞,有時甚至能聽出大為激.烈,可惜總聽不清眾人到底在說些什麼。
連玉罵她不是個合格的辦案者,她覺得這是種侮.辱,仿佛隨著他們的情誼結束他便像個狠辣的獨.裁者一樣盡數否定她的價值。
有一天可以不愛一個人了,但不該完全否定這個人。
但又覺得他說得很對,她不過是個小人物,是個小女子,哪來這麼多家國天下。
會接莫愁的案子,不過是一時不小心罷。
月下風大,她渾身顫抖,卻渾然不覺,忽然又生出個古怪想法,希望有人跟她說,你會接莫愁的案子,決不是因為不小心。
不知過了多久,隻聽得人聲窸窣,裏麵似已商討完畢,各人陸續走出,她轉身去找無煙。
眾人看到她還在,都有些吃驚,無煙見她朝自己走來,一拉湘兒,往側邊廊道拐去。
素珍知道讓她回屋,又是閉門羹了。她功夫雖遠不及格,但身形一動,已落到無煙前麵。
無煙臉色如霜,“李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請娘.娘均下官少許時間,聽下官一言。”
聽到“下官”二字,無煙微微冷笑,“本宮不知本宮和大人之間能有什麼可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