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須得有一個地方讓他撤火!
她眼睜睜看著,那杯子琳近麵門卻突然被什麼打落,隻有溫熱的茶液濺到她臉上,讓她一疼,但不至於毀容——她怔住,發現連玉手中不知什麼時候扣了幾顆醃青杏,地上赫然也躺著這麼一顆玩意。
他終於還是沒有對她下狠手,他坐在前方,高瘦的身子包裹在一襲白色錦袍裏,領口繡著蔚雲青竹,他臉色鐵青,緊緊盯著她,眸中浮光中帶著殺意。但他便那般靜靜坐著,除卻幾顆澀酸的杏子在他指隙中翻滾。一口甜猩忽從喉中湧上,她突然覺得,這茶杯摔到她臉上,她會好受一些。
“原來,你給我送的那一紙信,早有預示,我還在琢磨你是不是終於有了點良心。李懷素,算計太盡真的不好。”
連玉笑著道,從懷中掏出一張信箋,扔到地上。
素珍咽了口唾沫,緩緩將信撿起,那是昨夜輾轉入睡前,連夜寫好喚小廝給他送去的。
若他日我再罪你,隻要並非國法,看在你我往日情誼上,可否大人不記小人過?我家案子,若是冤屈,你可準我翻案,並做到不偏不倚,真正愛你子民?
他後來著白虎送回一箋。
箋上也無其他,隻有寥寥數字:已閱,準。筆跡遒勁飛舞,力透紙背。
無煙已嫁他為妻,如今她既知這位姑娘決心拋開與霍長安前緣,她便不可插足進去,再說,她和連玉之間本就千山萬水。
也許,她到底不愛他吧。
她突然想,眼中卻酸泛。
可她不得不留一條後路,所以寫了那封信。
“他是誰?”
連玉放手,散了手中杏子,霍地起身問道。
“沒有誰……”
他冷聲打斷她,“你夢裏叫的人,他是誰?”
“沒有。”
“好,你莫讓朕查出來。”
“即便真有誰,你便這般卑劣,做這種事情?”
素珍啞聲反問。連玉看她胸膛起伏,如此緊張和謹慎,忽然便笑了,“李懷素,我連玉真的不是非要你不可!如此反複,如此多情,你早非我認識的李懷素。”
素珍輕聲問,“所以,箋中所言,你會反悔?我家冤案平複一事,你也斷不會批?”
“你心裏有人,你既不愛我,此前為翻案屈從於我,還真是讓你委屈了。你終於,再也忍不下去了,朕要納妙音的事讓你有了一個好借口。”
“這一直以來,既然不過是我甘作賤.物,既然君臣是你想要的,那我便如你所願。你放心,信裏所言,朕不會反悔,你家案子,朕亦還是那句話,隻要你家是冤,朕便準你翻。
這世上還獨獨隻有你不能被代替不成?可是,你的所作所為,自己不會覺得下作嗎”
“但是,那個人是誰,真的莫要讓朕查出來。”連玉冷冷言罷,終不再留戀,轉身離開,再沒回頭。
素珍緩緩起來,她信中說的是我家,不是夏家。
終於,她成全了她的孝和對無煙的義。
“我其實不愛連玉。我愛兆廷那麼多年了,怎會突然改變?不能因為一個人很好很好,就喜歡上他是不是……”
她喃喃說著,有什麼猝然從喉頭滑出,她吐到地上,靜靜看著地上茶屑變紅變暗,撐地而起,把地上青杏一顆一顆撿起來,放進懷裏,亦快步出了院子。
她走回自己的屋子,隻見門外廊下多了許多衛兵,看著她都是冷冽而嚴肅,她尋思是連捷連琴派來的,連玉之所以為王,多的就是那份氣魄。
她推門進屋,冷血在屋內等她,一看她進來,神色一變,手撫上她的發,“珍兒,你沒事吧,這臉色怎麼恁地青白?”
素珍笑笑搖頭,“興許是著涼了,我一會寫張方子給你,你替我抓點藥。”
冷血頷首,又疑慮問道:“外麵突然來了很多兵,說是保護你安全,看那來勢洶洶卻是不像,你知道怎麼回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