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情一怔,似乎沒想到這人倒是“坦誠”。
燈火將門口的少年映得清秀明媚,像朵花。這是個讓人想將之置諸死地、又不免微生可惜之感的對手。
他唇邊泛起一絲笑意,“追蹤懷素?我看這府裏最可疑的就是你,你說呢?”
“哦?”小周揚眉,目光逼人,一笑之間已然離去。
無情微微冷笑,隨之一躍而起,伸手一彈,噗的一聲將燈火彈滅,竟尾隨而去,毫不忌諱。
二人離去不久,府中起來小解的小廝隻見大門吱的一聲打開,他一驚,正想喝問“什麼人”,卻見進來的是冷血少爺。
冷血朝他點點頭,回房去了。
房中漆黑,他將燈火撚亮,隻見桌旁竟坐著一個似笑非笑的人。
正是已失蹤一天的素珍。
素珍笑問:“怎樣?”
“我一直藏在對麵屋簷上,看得清清楚楚,他們一前一後出去了。”
“什麼方向?”
“西北方。”
“岷州在東,楚州在南,這二人卻往西北方而去……”素珍伸手揉揉疲憊的眉心,“棘手啊,兩個都滑得像泥鰍。本來若其中一個是連玉的人,該猜我尾隨連玉到岷州,應往東邊追去才是。好家夥,這下兩個都往西北方向去了,以圖混淆對方視線。”
冷血問道:“你今天弄這一出,假裝回衙門辦公,轉身就從後門回來藏到我屋裏,為的是要查出他們誰是細作?”
素珍搖頭,“我也想查,但現在不是時候,我暫時沒有精力管這個,讓他們先相互製衡著,這是我從連玉那裏學的。”
冷血神色有些複雜,“連玉?”
“嗯,高朝義和李兆廷就是好例子。而且,將他們先引出去,我們就可以後發製人。”
冷血冷冷道:“你對皇帝很是讚譽。”
“不是跟你說了嗎?我查過刑部的資料,旨意是他父親下的,和他無關。爹爹從小教我們,一人做事一人當。”
冷血的心莫名一沉,不願她再多說這人,又想起她受傷時,這人甚至看過她的身子,他岔開了話題,“你將無情二人引開,到底有什麼目的?”
“不管他們誰是連玉的人,往西北方走不過是聲東擊西,引開另一人的注意而已。這人既知我可能已往岷州而去,早晚也是要到岷州去的。我若在他前麵,會被對方監視;我若在後麵反而自由了。這就是後發製人。我們出發吧,我總感覺會有大事發生。”
冷血看她神色複雜,突然想起自己跟她說過,不要變得不擇手段,他突然有絲心驚:她沒有變壞,但她卻已再非從前的她了。
素珍此時理著因靜坐一天而微微有些皺了的衣袍,心中苦笑:她當日假意對雙城忌諱,央那人帶上她到岷州,那人卻不肯。
但她還是要去。
他知道後會很生氣吧?
可是,連玉,你也沒有像你說的那麼喜歡我吧?你放了探子在我府中。你是男子,卻也是一個君王,我明白。
可她沒有辦法,她放心不下他和李兆廷直麵而鬥的結果。
李兆廷若敗,將被判勾結黃天霸、壓下彈劾書的大罪,將像何賽一樣,徹底在朝堂消失。
何賽到哪裏去了?
明白人都知道,這位曾經的京兆尹大人被秘密處死了。李兆廷也會死。
若連玉敗了,正義又算什麼?
如何求得一個兩全其美的結果?
她必須過去,看看能不能做一些什麼。
人生最悲哀的事,往往在於你明知你不能改變一件事的結果,但還是執拗地參與到其中去。也許,天造萬物,給予人太多淩駕於其他動物的智慧,偏偏還給予他們感情,這是恩賜,也是……懲罰。
冷血是個行動派,看她意誌堅決,拿起劍、背著包袱便招呼她出門。
素珍心底隱隱作痛,情勢越來越複雜,她大抵沒有辦法兌現他們退隱山林的約定了。趁著夜色,她帶著她最忠心的兄弟悄悄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