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玉的人都知皇帝在上麵“辦事”,豈能放她上來?但她這時頭昏目眩的,根本不曾深入覺察連玉的心思。也許該說,她還不曾了解他們之間的愛情。她更不知道連玉此刻心裏翻滾、奔騰著喜悅,不過是為她的小小動容,隻是他麵上習慣了沉穩,什麼都沒有表露出來而已。
連玉撫撫她的發,問她餓不餓、想不想沐浴。素珍疲憊,懶懶的,不想動,說一會再說。他讓她睡一下,說已然吩咐明炎初給她溫飯菜、熬熱湯。他靠坐在床邊,用被子將她裹緊抱進懷裏,將額抵在她的額上,開始思考朝堂的事。
身子溫暖舒服,素珍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他倆的事,算是定了吧?可她始終不明白,他為什麼喜歡她。她又想到了他們的以後,可他們有以後嗎?
連玉似乎知道她的不安,問她在想什麼。他的聲音慵懶,卻有絲不易覺察的緊繃。
素珍自然不能說自己在想他們的將來,並且認為他們沒有將來,她連忙將話題岔開,“你手下沒一個好人,就會擠對我,也不想想雙城是權非同的未婚妻。雖說婚是先帝賜的、她未必和權非同有男女之情,她也確實表現得不像喜歡權非同,可若這是假的呢?說我不安好心,她安的就一定是好心嗎?”
連玉知這並非剛才她心裏想的,但見她不失時機地損雙城又覺得受用得緊。他的兩個兄弟怎會對雙城不設防?隻是,顧雙城畢竟在明,她卻來路詭譎,他們便想先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吧。他正想替幾人美言幾句,卻又聽得她提出問題,“你說方才那些都是假的,可你當初為何將雙城接進宮?”
他微微苦笑。這時不是個將阿蘿的事告訴她的恰當時間,難得她對他的態度稍軟,等找個機會再好好跟她說吧。他遂一語帶過,“我和權非同不和,隻不過借此落他顏麵罷了。”
“真幼稚。看你一副脫胎換骨的模樣,骨子裏卻還是以前的破石頭!”素珍笑著在他懷裏伸了個懶腰。
連玉心裏越發柔軟,將她抱緊。
他的手臂如鐵箍一般,素珍吃痛,不滿地抗議。
連玉微微放鬆,按著她喜歡的來。
他不願意她怕他,他要她終有一天真正交心。
雙城對他也許是真心。但不管她是真心還是假意,他希望她明白,他隻是願意照顧她、不會讓他母親傷到她,僅此而已。她是阿蘿的妹妹,不是阿蘿,他也有懷裏這人了,其他人事,他沒太多精力去想。他意在江山,這次又是一場硬仗!
想到敵人,他目中掠過一絲狠色,和方才的溫柔截然不同。
素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了過去的,隻覺在連玉懷裏委實舒服,昏昏沉沉之際被他灌了幾口湯藥。他說替她洗個澡,她吼了嗓子說不行,不耐地讓他別吵,後來就沒了意識了……
耳邊衣衫窸窣的聲音讓她本能地睜眼醒來,隻見房中昏暗,燈火被人撚弱,連玉背對著她,正在套外袍。
這讓她意識到方才兩人同床共枕,頓覺一陣口幹舌燥,正要責他不把她送回自己房間,這時看他動作似要外出,隻覺驚疑。她還沒出聲,連玉已察覺她醒了,迅速轉身過來。
他伸手摸摸她的額頭,微微擰眉,“燒還沒退,再睡一會,離天亮還有個把時辰。我吩咐了明炎初,等你醒了便給你張羅湯藥。抱歉了,不能親自照顧你,我要離開一段時間,明炎初會護送你回京。”
素珍頓時一驚,“你要去哪裏?”
連玉眼中劃過一抹鋒利的光芒。
素珍頓悟,失聲道:“聲東擊西。但聲東擊西的不是嚴韃,是你!”
連玉也不瞞她,點了點頭。
心中猜測被證實,仿佛得到鼓勵,素珍接著道:“岷州的事不小,權非同現在必已暗中去了岷州,所以,你的目的地根本不是楚州,你也要暗中去岷州!你派嚴相過去,表麵上是為了支援高朝義、掣肘李兆廷,實際是給權非同吃一顆定心丸。你在楚州有要事在身,又已派人過去岷州,他便以為你暫不會再管此事,是不是?方才吃飯的時候連捷、連琴問你,你看似無奈,是顧慮這客棧中有權非同的眼線?”
連玉給了她一個讚賞的手勢,又替她掖好滑下的被子,“權非同做事謹慎,誰敢擔保這裏沒有他的眼線?這下眼線可以放心離去將消息稟報給他了。”
素珍卻不樂觀,攥住他的衣袖,“那蔡北堂那邊怎麼辦?你一旦放任,他得了空,命人做盤假賬出來,到時就難問罪了。若強硬將他定罪,加上黃從嶽侄子的事,朝上必起動蕩……”
連玉的目光卻越發柔和起來,他坐下將她摟進懷裏,“你在擔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