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尚未完全亮透,天邊隻扯開了一絲霞光,素珍便進宮上朝去了,這也算是多日以來素珍第一次上朝。
作為員工的眾臣自是早到了的,便站在那堂上兩側,分文武左右排列開來,恭候老板的到來。
當然,老板尚未到前,眾人閑聊是必經環節。素珍倒真有點受寵若驚之感,除去那些在高位者,紛紛向他示好的文臣並不在少數,便連昔日大有嫌隙的高朝義和司嵐風也對她的傷勢致以同情與慰問。
武官那側,霍長安看了她一眼。
她朝他挑挑眉,突想起這人也是知道自己性別的人,便不敢太“放肆”了。
霍長安見狀,心情頗好,眉眼帶笑。
素珍無暇理會他,權非同那副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讓她緊張,如無意外,李兆廷已跟這人說了“夏家遺孤”的事了。也就是說,知道她身份、能置她於死地的人又多了一個。
很快,參與議政的幾名王爺和連捷、連琴也到了。
這兩人沒怎麼看她,一臉冷漠。
也是這時,素珍才特別深切地感覺到,連琴也不過是平日看似嬉鬧,實是連玉的左膀右臂。
未幾,青龍、明炎初分別率侍衛和內侍從內堂走出。
素珍一凜,知道早朝馬上要開始了。
很快,連玉穿一身玄色繡金龍大袍走了出來。他麵容沉肅,高高在上,一坐一瞥,都是帝王之派。
素珍無論如何都不能將眼前的連玉和在別院裏替她脫鞋摘襪的男人聯想到一塊。
不少官員朝素珍看去,以為連玉會就國案對這李大人誇獎幾句,出乎意料的是,連玉沒有誇獎她,甚至沒有朝素珍所在的位置多看一眼。
連玉徑自從龍案上拿起一份奏章,摔到李兆廷身上。
眾人一驚,天子終於要向權派開刀了嗎?
桂香樓一役,連玉雖得到不少中立臣子的投誠,可權非同勢力仍盛,似乎還不到適當時機撕破臉麵。但見過天子手段的臣工,又有些不敢判斷自己所想是否一定正確。
此時,皇帝出言道:“李卿,據說這岷州知府黃天霸貪贓枉法之厲、草菅人命之酷,已在當地引起莫大民憤。這岷州乃我朝大州之一,消息卻被黃天霸隔絕,他虛報政績,還是鄰州一名縣官看不過去,冒險上諫,這消息才到得朝廷。
“你吏部管轄全國官員任免諸事,這封彈劾書首經你吏部,卻被你私自扣下,若非高侍郎發現,將奏折交到朕手上,不知這東西最終會不會像從沒出現過一樣呢?朕思來想去,這夏大人的任期也快到了,怎麼,你們已經定好接.班人了嗎?”
連玉的嘴角甚至還揚著一抹淺笑,但一番話無處不夾著棍棒,眼角餘光從權非同身上掠過。
權非同與嚴韃同立於文官首列,見狀並沒緊張答話,仍靜靜地笑看。
那吏部尚書夏藝達是權派的人,此時教連玉點名,想起那個曾對連玉不敬、已在朝堂永遠消失的何賽,渾身一震,立刻跪下道:“微臣不敢,官員任免是何等大事,自然要皇上定奪。”
李兆廷看了看高朝義。高朝義回他一笑,意味深長。
眾臣看著,雖心思各異,卻想到了一處:作為權非同手下的紅人,這位李侍郎被推到風口浪尖上了。
素珍替李兆廷捏了把汗。她一直不懂:吏部侍郎是重要職位,為何連玉要將李兆廷弄進去,讓權非同如虎添翼?這時,心頭驀地一亮:本來,夏藝達一退,高朝義便可上位。可突然多了個李兆廷,高朝義即便有意向權非同投誠,可一山不能藏二虎,權非同看重李兆廷是誰都知道的事,高朝義自然要另覓明主。是以,吏部一有甚風吹草動,高朝義便是連玉最好的眼線!吏部居六部之首,這看似給足了權非同麵子,又能阻止李兆廷入主其他各部,並全麵牽製李兆廷。連玉這人果真陰險!
李兆廷看上去倒仍鎮定,隻聽得他道:“稟皇上,兆廷得皇上隆恩,入吏部為官,上任以來不敢怠慢,曾逐一翻查過轄下所有官員的資料。黃大人上任數載,政績卓越,治水災、開運河、興貿易,糧賦每年也交足。而鄰縣並非貧瘠之地,稅賦卻多有欠奉,如今呈上此等罪證,隻怕另有玄機,未必沒有同袍相鬥之嫌。再者,這黃知府……”李兆廷說到這裏,向戶部尚書黃從嶽一揖,方接著道:“皇上明鑒,這黃知府乃戶部尚書黃大人的內侄。黃大人素以清正聞名,黃知府既承家訓,在沒有確切證據之下,微臣方才鬥膽將奏章先行扣下,待徹查清楚,便稟告皇上。臣唯恐此事是有心人所為,一旦在朝野散播開來,必對朝廷造成滋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