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心的繭摩挲著她的肌膚,隻聽得他低沉著聲音緩緩道來。
為何要那麼做?素珍一怔,幾乎問出口。可他是敵非友,她怎能心軟?她終是將話打住,隻低聲道:“看在我們往日情誼分上,你就不能放我離開?”
這裏已非她昏迷前的桂香樓,是一處不明院落。她隱隱明白,連玉這是要將她禁錮起來。莫說恢複李懷素的身份,便是自由,她亦再也無法自主。
連玉心裏一沉,挑眉微微笑了。
本就看出她記不起五年前的事。無礙,是他模樣變了。
可她膽敢信口開河,說喜歡他。
他知,她實是居心叵測。
不服男子當官的言論,阿蘿也說過。
他姐姐連月,乃至無煙都說過。
可這麼做了的,還真隻有她一個!
他怒她膽大,更多卻是喜悅,隻為她是女子。
他們往日相處,她是跋扈那個。他本不想讓她記起那段過往,好讓她平白得意,對他再不畏懼,要馴她、治她,將難。
但終究還是故意提起往事。
希望她能對他信任,告訴他上京赴考的實情。希望她並非敵人,而是另有苦衷。希望她不再那麼厭惡他。希望,將二人距離拉近。
她卻隻拿那段過往作為籌碼,而非關切,去問一問他的事。
他摔開她的手,“你我舊情,你既要拿來說價,那麼我也清楚告訴你,那至多可以換你不死。若你想重獲自由,便將你自己給我。”
素珍呆住,“你說什麼……”
連玉嘴角上揚,眸光卻隱隱抹過絲狠戾,“你不是說喜歡我嗎?”
“我承認,我說了謊。但至少現下,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素珍咬了咬牙,這次,選擇對他說實話。因為他不僅是敵人、是皇帝,還是朋友。
“若是朋友,那便告訴我,你考科舉是為什麼?你接近我又是為了什麼?”連玉伸手擒住她下巴。
素珍卻苦笑。實情?她怎麼跟他說實情?
她忍著下頜疼痛,把心一橫,道:“我並非為政治目的接近你。我為何考科舉,終有一天,我會告訴你,但並非今日。皇上,你當初既敢將我選作狀元,如今便不敢將我仍留在你身邊?”
連玉卻笑了,“激將法對朕沒用。朕也不逼你,朕從不逼女人,不會在你身上打破這慣例。你若想重獲自由,便拿朕想要的東西來換,你若想重回朝堂,便取悅朕,成為朕的女人。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懂。朕給你一晚時間,好好考慮,讓虎兒告訴朕答案。”
他為何如此執著?兆廷這般討厭的她,倒值得他喜歡了?
那句話的意思她自然懂,不過四個字——雲——雨——之——歡。
看著他冷冷離開,素珍緊緊抓住衣襟,渾身都在顫抖。
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她該怎麼辦?
而另一方麵,隨著殺妓案告終,裴奉機被判秋後斬首、李懷素傷重、天子著太醫為其秘密治療,整個朝堂風雲變幻。
權相雖依舊勢大,但連玉之勢已起。殿試一事他試探權相實力,糧油價格、國案二事他奠定根基。有不少中立之臣都已傾向他。
權非同需重整旗鼓。
這位權相到底是個人物,當日吃了一塹,卻並無半絲吃敗仗的不快,仍有序地安排朝事,絲毫不亂。而隨著國案的了結,近日朝中一切也看似平靜。
李兆廷將肘支於馬車案幾上,緩緩思量著這一切。
直到小四和車夫輕輕掀開帳子、兩個人走進馬車,李兆廷方從沉思中醒來,略略看了一眼來客。
簾子蓋住夜色的一霎,可以看到外麵幽僻的街道。小吃攤難尋,宅院、樓舍在夜裏眠去,行人幾無,隻偶爾有個巡夜的更夫走過。
較之府裏,在這裏見麵更加安全。
馬車內燃著燭火,潔淨寬敞。此時,來人正向李兆廷見禮,姿態恭敬。
然當燭火映出眾人臉麵時,卻堪堪讓人震驚,絕非來者容貌醜陋,而是因其身份絕不該出現在此,更不該向李兆廷行禮,何況,出現的還是這兩個人。
這二人,一位乃當朝太師、兵部尚書魏成輝,另一位是兵部侍郎司嵐風。這二人,其中一個與這位榜眼並無任何交集可言,另一個更是其宿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