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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熱的水從他手上木勺瀉下,煙氣氤氳中她聽得他聲音,帶著淺淺的笑意。

她恍惚回到那年的上京,她主審魏世子殺人案,中刀臥床,其時他還鮮衣怒馬,她也正年少美好……

縱然前途凶險,生死未卜,但還是活得瀟灑恣意,也許是因為心底早已篤定,不管發生什麼,總有這個大周天子一路保駕護航。

廚下炊煙嫋嫋,男人顯赫的氣勢,清貴儒雅的模樣,明明與廚房明顯格格不入,但他低頭掌勺,不時翻煮的動作又顯得格外熟練、和諧。

這是他不做統帥作羹湯的第三天。

他舀起一勺子湯放進碗裏嚐味道,那一絲不苟的側廓,讓人感覺,他仿佛把所有精神都集中其上,但陡然間,不知是突然開了小差還是什麼,他手中碗倏地一聲掉進湯中,無數湯汁瞬時往他臉頸濺去。

院中素珍看得心驚膽戰,以他的身手怎會避不開?

他到底在想什麼?是戰事的問題嗎?他選擇休息其實是軍隊出現了什麼問題,不想她擔心而以休憩作藉口來瞞住她?

但感覺又全然不似那麼回事。

他那種成竹在胸的形容是騙不了人的。

所以他其實還是為那天的噩夢耿耿於懷,為這人世的陰差陽錯,怕重蹈此前那次生離死別的覆轍?

目光到處,卻見他整隻手掌都被高湯給燙紅,但他隻伸手往臉上一抹,把湯汁抹去,仿佛不知疼痛似的。

那些煙湯仿佛跑到了她身上來,她眼中迅速蒙上一層水光。

三天,每過一個時辰,她心中的不舍就多一分。

越來越舍不得抽身。

也許他們就像這樣下去,直至……

心中念頭一起,她陡然一驚,她不能如此自私。

慢慢走進去,她從背後把他腰抱住。

“來啦?惜兒呢?”他伸手捏捏她的腰身。

“在奶娘那,醒了就要吃的。”

“那你怎麼不多睡一會?等我把早膳做好再叫你。”

“別對我那麼好。”她低叫,頭在他背上一陣用力摩挲。

“這什麼話?還有嫌夫君對自己好的?”

他失笑,側身在她頭上敲了一下,方才過去繼續忙活。

這正常的很,哪有方才半絲失態?說到底,是為她,她一時恍惚,又是歡喜,又是憋慟。

“連玉,我有事跟你說。”

沒有查看他的手,她怕心疼會將自己僅存的理智打敗。

“等我把湯盛起。”

他側臉碰了她臉頰一下,含笑說道。

“主上。”

院中一陣腳步聲傳來,素珍臉上微熱,連忙撒開在他腰間的手,連玉卻轉身過來,把她手包在掌中,而後隨隨看出去,那淡漠冷靜的眼神,似早猜到什麼。她隨他目光看出去,院裏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那天迎接他們回來的人都來了。

“玉兒,”孝安緊鎖著眉頭,“哀家知你與這素珍情深,想要補償,但可不能耽擱了戰事。”

慕容景侯帶領著一眾將軍,霍然下跪,“兵貴神速,多耽擱一天,戰果便險一重。請主上繼續主持兵務,莫

要延遲進攻的日子。”

“請主上繼續主持兵務,直至進攻。”

嚴韃和高朝義也領群臣下跪,朗聲懇求。

連玉目光緩緩落到連氏兄弟身上,似笑非笑的問道:“怎麼,你們也要諫上?”

連捷二人相視一眼,倒是立刻說道:“臣弟不敢。一切但由六哥定奪。”

連玉但笑,看著眾人也不說話,眾人麵麵相覷,那雄赳赳的說辭竟一時變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們!”慕容景侯看著連捷連琴一陣氣急,又看了嚴韃一眼。

慕容景侯更是大聲說道:“若主上不允,臣等唯有死諫。”

連玉聞言,終冷冷開口,“怎麼打,何時打,我自有分數。慕容將軍若有所質疑,那就死諫罷,就看看這條命是丟在戰場還是此處恰當。”

他說著目光又緩緩掠過嚴韃。

慕容景侯臉上一陣發青,卻沒有再吭聲,慕容缻原本打定主意,絕不吱聲,但看到心中這個愛慕之極、仿若神明的男人竟沉混至此,不由得氣急敗壞,忍不住就道:“皇上,你這……國事要緊啊。”

連玉卻是看也不看她,慕容缻氣極,狠狠跺了一腳。

孝安嚴厲地盯住素珍:“你就不說一句嗎?”

但說到最後,聲音也變很輕,心知肚明連玉為她疏於軍務,也隻有她才能說服他。

慕容缻怒極,指著素珍便道:“姓馮的,你這是要做禍國的妖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