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他早知我會上京?”
兩人一直淡淡說著,她身子微震,驀然頓住。
“大隱,隱於朝,老狐狸早猜到,你定會上京,也許甚至能走出一條不同的路來。”他靜靜說道。
她不再說話,目中卻隱隱透出某些光彩。
“你為什麼要把銀錢還我?”他突然想到什麼,隱隱的痛,那是要跟他徹底撇清關係?
“我怕現在不還,就沒機會了。你這一走,我們應當不會再見了。”她輕聲說道。
“你果然是想我永遠離開。”他冷冷說道。
她有些奇怪地看著他,很快,眼中閃過絲了悟。
“原來我已經放下了,你卻也還沒放下,冷血,過去的已然過去。”她搖頭笑。
“真的?”他欣喜若狂。
她點頭,唇邊笑靨卻漸漸凝定。
“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你說。”
“陪我回上京,就像當年一樣。”
他頓驚,“為何?你方才從那囚籠脫困。”
“回去為你求藥……”
他猛地打斷她,“我不需要,你別!”
“這隻是其中一件事,還有一件事我想你陪我……我已時日無多了,答應我吧。”她看著他,一字一字說道。
他刹時大震,“你怎麼知——”
“你別管我是怎麼知道的,隻需答應我……”
她也極快地打斷他,他眼中唯剩下她嘴巴一張一合的模樣。
那接下來的話,他每多聽一句,心就多痛一分。
但她卻娓娓道來,宛如當年集市初見,一切還未曾開始,還有許多歡樂日子可以期待。
眼中是一種孤絕的灼熱與堅決。
他好似回到當年那個風雪寒夜,聽到她對他說“冷血,我要上京”時一樣。
哪怕明知前麵是懸崖,再前一步,便粉身碎骨,竟也義無反顧。
到最後,他隻能大步走到她麵前,將她緊緊攬進懷中。
“好,我答應你,珍兒。”
“謝了兄弟。”
她低聲說道。
“為什麼我不是他們任何一個人,如果我是,你今天……就絕不至於如此。”他大聲發問,好似對這澄澄碧空,也好似對著狼狽的自己。
“冷血,能活著再與你和連玉他們再見,我夠了,真的。”她掙開,看著他說道。
冷血卻隻是搖頭,眼中閃著恨意,“你這般對連玉,連玉他沒死,卻到這時才尋你,若他早些——”
門外,青龍和白虎忍不住,正要喝止,抱著又已睡著的連惜的連玉卻輕輕搖頭,轉身離去。
他來到的時候,正好看到冷血把人抱住,他心有怒氣,但猶可忍受,若嚴格說來,那可算是她另一個青梅竹馬,正是大離大別時刻,對方離開後,大多意味著永遠的訣別,相忘江湖,他肚量沒那麼小。
但是,對方最後那句話,卻讓他如觸針氈。
她雖然沒死,她雖然不說,但李兆廷給他給她帶來的傷害……
哪怕她自己已嚐試放下,但記得的人……都永遠記著。
他一直走,不經覺踱進山中一片湖泊前。
“主上,那個冷血也太可惡,怎麼不讓我們教訓教訓他!而且他還……”青龍恨恨開口,卻又說著噤聲,有點猶豫,白虎卻道:“他還對夫人無禮。”
他麵湖而立,聞言良久一動不動。
他背影肅峻如山,二人隻感一股無形壓迫撲麵而來,氣也不敢透一口。
麒麟冷掃二人一眼,給了個“你們該”的眼神。
“他比我有資格。”
很久,他們以為他會責罰的時候,卻聽得他沙啞一笑傳來,“他是一腔孤勇,換作是他,他必定會闖宮救人,最壞結果是同死,而我自詡責任周全,到頭來,不負這數萬將士,不負連家,卻負了她。”
他說著把熟睡的連惜交到麒麟手上,“你們先退下,她回去,就說我有事和將士商議,去去就回。”
他神色一片冷寂,眾人不敢多言,依言離開。
走到半路,白虎終究按捺不住,回了頭,麒麟二人怕她出言惹怒連玉,連忙跟了回去。
落葉如蝶,連玉佩劍深插泥土之中,但他不知道在深思著什麼,目光如炬,一手卻握在劍刃上,血一縷一縷從他手掌滑落,他卻仿佛渾然不覺。
白虎心中難受,正要開口,他背後卻仿佛長眼睛似地,淡淡說道:“你們去辦一件事,傳我命令,將老七引出去,一刻之後,派人把朱雀帶到老七那裏,說老七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