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邊都是精兵,秦軍的實力可能更強些,可是地形氣候都是胡兵更為擅長。
從口中呼出的熱氣吹化了落到眼前的雪花,若是不看遠處,葉煜幾乎都忘了天上正下著雪。
憤怒的東胡王頻頻朝他『射』箭,箭的進準度卻沒有一點食失誤,皆是箭箭致命。
雖然東胡人的箭術不如月氏人,可是在如此天寒地凍、穿著厚衣銅甲的時候,身形實在難以如那般往常靈活。
這時候,躲避說不定比攻擊更加耗費力氣。
所以葉煜沒有躲避,他揮劍迎上。
他手中不是伴隨了他十多年的湛盧,隻是一把普通的寶劍,但這並不能影響到他的身手。
風越來越大,雪也越來越大,暗沉的天『色』讓人分不清時間,火把點不起來,也無需點燃,總有滿眼的雪光來照明。
風雪阻礙了弓箭,東胡王隻好換上銳利不下於中原的短劍。
短劍的造型與中原有異。那代表著它暗含的殺傷力。
兩軍依舊毫不疲倦的戰在一起,或者說他們根本不敢疲倦。
換了短劍的東胡王一下子就讓葉煜占到了上風,他隻憑借著手中的長劍就讓東胡王疲於防禦。
破綻就在此一瞬——
葉煜朝著東胡王刺出了足以取他『性』命的一劍!
被踩得淩『亂』的雪地上,落下點點刺眼的紅,像是冬日灰白的天空下長出的紅梅。
剛剛還狼狽無比的東胡王看著他握劍的手哈哈大笑了起來。
被刺中的並不是他,而是葉煜。
葉煜甚至不用回頭,隻是看著雪地上的影子他就知道了攻擊他的人是誰——年僅十三歲的韓公子信。
——善不為官。
不知多久以前的,甘茂曾經與他說過的話出現在腦海中。
東胡王如何會放過這樣的大好機會?他如一頭惡狼向葉煜撲過來,手中的短劍直指他的心髒。
葉煜不顧被公子信用劍穿透的手臂,也向前衝去,長劍比短劍更先攻擊到對方,東胡王似是不可思議他明明被廢的右手怎麼還有如此大力量。
東胡王的身體被他踹到了遠處,在雪地上滑出一條拖痕,他動了動,但被長劍死死釘著,直到他不甘地死去。
葉煜的腳下已經不是白『色』的了,而是沒被浸染完全的紅,能肉眼見到那紅雪正在擴大。
他知道就在剛剛自己的背後被『射』中了一箭,同樣是來自於剛才偷襲他的公子信。
然而就在他轉身的時候,騎著馬的公子信已經高聲喊著一句胡語跑了。
葉煜的戰馬在與東胡王戰鬥的時候就已經被其箭矢紮中,此時的他甚至無法追擊。
胡兵在他向他靠近,葉煜走了兩步,手臂和後背的疼痛無法忽視,可他默不作聲,猶如渾然不覺一般,從東胡王的屍首上拔出了長劍與短劍。
胡兵們將他圍了起來,葉煜的士兵們卻在稍遠的一點的地方,在你死我亡的戰役之中,隻有寥寥幾人注意到了這裏,卻被胡兵阻攔、截殺。
猛烈的風雪和持久的戰爭讓這些胡兵手裏沒有多餘的弓箭,他們隻能用近身戰來對付葉煜。
在寒冷中血『液』流失的會緩慢一些,可就算再怎麼寒冷,麵對葉煜的劇烈行動,也隻能一點點流淌而下。他那堪稱比常人很快的愈合速度也做不到肉眼可見的快速。
葉煜周圍的地上幾乎被染紅了,那並非都是他的血『液』,而是來自於這些意圖乘虛而入的胡兵。
血『液』的大量流失讓葉煜眼前發黑,他險些向前栽倒,但是他沒有,他反倒是借著這股力道又殺了麵前的一個胡兵。
代價是有多一道傷口。
他堪堪站著,立於遍地屍體之中的胡兵看著他的眼神,猶如在看著死神。
剩下的三個胡兵相互看了看,一起舉起武器朝他襲來。
不知道是多少聲兵器刺入**的聲音過後,這裏隻剩下葉煜還站著。
他已經看不到這皚皚白雪,隻有晃動的紅『色』以及不存在卻占據視野更多的黑『色』。
他知道自己的身體早就到了極限,可是他不願意就在這裏倒下。
已經看不到路,更辨別不清方向的他本能地朝著東南方走去。
他的每一步都搖搖欲墜,誰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倒下。
衣服上未幹的血跡在鬆軟的雪上留下的痕跡,卻很快被天上持續飄落的鵝『毛』大雪掩蓋。
全部掩埋。
——等我回去。
位於鹹陽宮之中的嬴政猛然站起來,心口宛如窒息一般無法呼吸,毫無由來的心悸令他渾身發顫。
片刻之後,這位天下的主人似是明白了什麼聲音顫抖著說道:“去找……愛卿呢?快去把愛卿找來!”
朝會幾日未上,向來勤勉的帝王也同樣幾日未能處理公務。
直到好幾日後雙眼紅腫的扶蘇一步步走到嬴政的殿內。
“先生他……”扶蘇雙唇顫抖著,連音節都發不完整。
“去了。”
在空寂的殿內,他哽咽的聲音顯得清清楚楚。
坐於幾案後的嬴政從始至終沒有任何反應。
“……哭什麼?”
扶蘇努力忍住抽泣抬起頭來,他這才注意到,他那尚在英年的父親不知何時半白了頭發。
“準備大軍,朕——”嬴政緩緩站起身來。
“要去接他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