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辛酸淚(2 / 3)

幾杯酒下肚後,洋行幾人便覺酒勁兒上來了,臉色紅潤,眼眶充血,他們的舌頭也大了,說出的話便顯得僵直拖遝,人民托著輩分大的身架,借著酒勁兒蓋臉,就當著桌麵,跟杏仔講說了今晚喝酒的意思,看杏仔能不能伸手幫幫困難中的果脯廠,洋行也說,這些日子,木琴嫂子愁得吃不下睡不著的,連白頭發都冒出來了,就是叫錢給憋的,公章也道,廠子現在也隻是暫時的困難,隻要安定下了人心,加把勁兒把生產搞上去,不出兩個月,連本帶息一準就能還上的。

這幾個人正說著呐,杏仔的眼角上突然就“撲簌簌”地滾出了兩串淚珠子,在日光燈柔和的光線映照下,閃著亮晶晶的光澤,眾人都愣住了,不明白誰的哪句話惹出了杏仔的傷心事來,他們全都大眼瞪小眼地不再吱聲,

還是京兒心疼杏仔狠一些,他吃驚地問道,杏仔,咋啦!喝醉了麼,還是有啥難過的事呀,說出來聽聽嘛,有哥呢?甭怕呀,再說,要是因為幫果脯廠的事為難,你也甭用放在心上,俺們再想別的法子,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呢?

他的話,越發引得杏仔淚流滿麵,甚至,他還哽咽著哭出聲來,他用手胡亂地擦抹了一下臉,斷斷續續地說道,哥,沒有難處啊!就算有難處,我也會想盡辦法伸手幫的,要是連娘的事都不幫,我還算是個人麼,連畜生都不如了。

京兒愈發驚訝地問道,那你哭啥兒吔。

杏仔強忍住了哽咽聲,勉強說道,我也說不清,就是想哭,哭出來,心裏就痛快一些了,這些日子,我總在琢磨,錢到底算是個啥東西呀,沒有的時辰,連做夢都想著去掙去奪去搶,一旦掙到手了,心裏卻老是空落落的,像是心裏有啥東西丟了,叫人偷去了呢?細想起來,錢不就是一張紙麼,它能買來所有東西,就是買不來親情呢?這些日子裏,我總是想咱家,想咱小時在一塊的情景,想娘打咱罵咱時的那些個事體,也想爺做的飯菜,越想越悶氣,越悶氣就越想哭呢?

說著說著,他又不由自主地哽咽起來。

洋行趕忙笑道,杏仔,咱不帶這樣的,有話好好說嘛,哭啥兒吔,你這一哭,俺們也吃不下去飯哩,隻要你還想著木琴嫂子家,想著她的不容易,就足夠了,沒叫她白疼你一場哦,再說了,家就在眼皮子底下,啥時想回,抬腿就到了,想吃福生哥做的飯,他現今兒不就在你身邊麼,每天叫他單獨給你開個小灶,想咋吃就咋吃,想吃啥兒,盡管講就是哩,還用得著這麼焦苦嘛。

杏仔低聲說道,你哪知吔,我執意從家裏奔出來,咋還有臉再窩回去呢?不管咋說,爺是我的親人呢?叫他伺候我,還不如宰了我吧!

幾個人也都聽出了杏仔的心思,便一窩蜂兒地勸慰杏仔,說你都答應幫廠子了,就等於救了你大娘的火場呢?還有啥兒過意不去的嘛,這麼粗說細念的,總算把杏仔安撫下來,因為剛才的場麵,幾個人就不敢再對杏仔勸酒,而是把目標特意瞄準了耍奸抹滑的公章和肥吃貪喝的夏至身上,以此來分散杏仔過重的心事,幾個人把公章和夏至逼得哈腰作揖,東躲西竄,就差奪門而逃了,

正鬧著,柱兒張口氣喘地跑了進來,正好讓屋內幾個正要尋找新目標的崽子逮了個正著,幾個人不由分說,憑著他來晚的借口,硬是被灌進了半杯子酒,柱兒的臉紅得就跟紅綢子一般,他搖搖晃晃地說道,咱也甭光顧著喝酒了,都耽誤冬至作生意了,門外還有好些人等著看錄像呢?

正說著,屋門被推開,有兩個人頭伸進來,是石子廠裏打工的漢子,他們一見屋內正座上坐著杏仔,臉色大變,話也不敢問了,慌慌亂亂地扭頭縮了回去,屋外響起一陣雜遝的腳步聲,立時便沒了動靜。

人民看著這幾個鬼鬼祟祟的人,奇怪地問道,是啥錄像哦,這些人咋連點兒禮貌也不知呢?沒見他們老板正坐在桌前麼,連聲招呼也不打一個。

夏至趕忙接過話頭道,沒啥兒吔,是他們沒事,想來看彩電的,咱不用理他們,專心喝咱的酒,叫他們忍一晚上吧!

京兒和人民、公章疑疑惑惑地端起了酒杯,依然不解柱兒和夏至講說的是啥意思,洋行隻是一個勁兒地笑,也不說破了,就叫仨人悶著葫蘆瞎猜去吧!

趁著眾人不注意,夏至就偷偷地往自己的杯子裏倒涼開水,恰恰又叫杏仔瞧見了,杏仔猛地一拍桌子,厲聲道,夏至哥,你瞧不起我麼,是嫌酒不好哦,還是怕我付不起酒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