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淩想著,轉身看了看身旁的一麵牆壁,抬起手摸了摸,然後直接撞了進去。
今夜的京都一片寂靜。
寂靜得讓人感覺毛骨悚然——除卻大內裏的個別地方還亮著燈光以外,整個京都宛如一個死城。
敖淩從之前被設置了障眼法的那麵牆穿過去,轉入了一條小巷之中。
這條被開辟出來、並不存在於普通人類認知中的小道直通安倍晴明的神社。
敖淩將妖刀綁好,抬頭看了一眼站在鳥居之下的安倍晴明。
“晴明公,那幾個大妖怪在哪裏?”敖淩問道。
“大天狗在朱雀大門鎮守,土蜘蛛蹲守在宮城之外,白藏主在四處巡查,還有荒骷髏、狂骨和一些其他像樣點的妖怪,都分布在京都各處。”神明向鳥居之下的妖怪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一些。
敖淩不疑有他,抬步走過去,剛一停下步子,安倍晴明手中的繪扇便輕輕的敲在了他的眉心。
“你在黃泉之中應當也已經感受過了,承受我區區一個京都守護神的神力不成問題。”安倍晴明話音剛落,繪扇之上便綻放出一團淺淡的光芒,微微閃爍之後便沒入了敖淩的眉心之中。
——如同先前將整個黃泉都納入視線之中的滋味一樣,如今被夜色與妖魔盤踞著的京都,也在他眼中纖毫畢現。
敖淩抬手捂住額頭,“……你們神明怎麼都這樣。”
安倍晴明展開繪扇輕笑一聲,“反正淩你早晚也會變成我們這般,早些習慣了也沒什麼不好。”
敖淩:“……”
你說得好有道理,但是我並不想跟你糾纏不清。
“淩,盡量多爭取些時間吧——將羽衣狐拖住,別直接下殺手,她的轉生方式非常隱蔽,得在徹底殺死她之前先斷絕了她轉生的路才行。”安倍晴明的目光輕輕掃過城南某處宅院。
這意思就是說,為了防止羽衣狐跟上次一樣在死前脫離了這幅皮囊,這一次他們要先將羽衣狐的靈魂禁錮在那皮囊裏,然後一舉滅殺。
敖淩皺了皺眉。
生死相鬥的時候還留手,那跟送死有什麼區別。
“留在羽衣狐身邊的妖怪很多,若是受了傷又不能傷及羽衣狐的話,吞掉那些妖怪恢複傷勢就是。”安倍晴明看著敖淩還有些糾結的模樣,繪扇輕敲了一下手心,“禁錮羽衣狐的陣法,可是當初平安京時葉王留下來的殘陣哦?”
當然,是經由安倍晴明之手修補過的殘陣。
敖淩抬眼瞅了瞅安倍晴明。
安倍晴明笑得像隻狐狸,完全肯定提到了這一茬之後,敖淩就會放棄猶豫的模樣,“去吧,花開院家的當代秀元手中握著關鍵,盡量配合他一些。”
敖淩皺了皺鼻子,轉頭便向著他百年前曾經殺過一隻的荒骷髏衝了過去。
……
花開院與安倍家的陰陽師們今天十分忙碌。
他們在白天的時候忙於告知京中的居民今夜天黑之後不要出門不要點燈,入了夜之後還要奔波於京中各處退治那些自己力所能及的妖怪。
生活在京中的陰陽師們,此生頭一次認識到什麼叫“走兩步都能踢到一個影茶碗,轉個彎就能看到油赤子,一抬頭滿屋頂都是精螻蛄”。
空氣之中四處蔓延的妖怪幾乎讓這些可憐的陰陽師們窒息。
這還不夠,他們手中拿著福豆與畫著安倍晴明神社出品的桔梗印的符篆,一使用就能夠看到更多他們無法看到的東西。
——比如將自己隱藏在黑暗之中的死靈,還有本體比一幢房屋都高,走起路來能帶出轟隆隆響聲的白藏主。
陰陽師們一邊退治著那些無傷大雅的小妖怪,一邊通過京中的陣法與結界躲避著白藏主的追殺。
他們熟悉京中每一個結界的點。
若是有人從高處俯視京都之中的話,就能發現一個陰陽師在城西的牆角拐了個彎,下一秒就出現在了城東的大道上。
這些陰陽師們膽戰心驚的跟那些大妖怪玩著捉迷藏,同時也將那些對人類抱著惡意,如今正獰笑著肆意發散自己的詛咒與妖力的妖怪們殺死或者退治。
敖淩很快就處理掉了荒骷髏和駕馭荒骷髏的狂骨。
胃口大開的敖淩對於那些小妖怪沒有花費什麼多餘的力氣,他的妖力鋪開,黑紅色的妖力便如同地獄業火一般,那火舌舔上那些隱藏在四處的小妖怪,悄無聲息的將他們吞噬殆盡。
跟那些倉皇躲避截然不同,敖淩直接就奔向了朱雀大門。
黑翼的大天狗帶著尖鼻紅臉的老人麵具,渾身都籠罩著一股濃重的怨氣。
這位大天狗跟隱神刑部之中的那位截然不同——他的身上看不到任何悲憫與祥和的痕跡。
要知道,天狗這一種族在某些地方,是被稱之為山神的。
因為他們總是居於山中,隻要不被得罪,便能夠同步入山中的迷途之人和諧共處。
但眼前的這隻大天狗,比之前被奈落引出了心中惡鬼的隱神刑部大天狗還要陰沉許多。
敖淩眯了眯眼,握上了腰間的刀刃。
一聲清鳴之後,那刀刃便同大天狗堅硬如鐵的羽翼撞在了一起,竟是發出了金戈之聲!
大天狗最鋒利與堅硬的東西,就是這對漆黑的羽翼。
但弱點,也同樣是這對羽翼。
黑發的大妖怪一擊即退,借由神力之便,目光掃過了大天狗羽翅根部。
那根部掩藏在衣袍之下,並不真切。
敖淩握緊了刀柄,身後的尾巴擺動著,看起來似乎極為柔軟。
大天狗背後的羽翼張開,那一排排整齊的黑羽反射著朱雀大門兩旁懸掛著的燈籠的光,竟如同刀刃一般。
似乎有風自城門穿過,帶著幾片漆黑的鴉羽飄然落下,輕輕擦過黑發打妖怪的手臂,在那勁裝之上劃開了一道細細的口子。
鋒利至此,比之許多刀刃都更勝一籌。
敖淩腳尖微移,黑色的眼中倒映著燭火的橙色光芒,亮的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