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少使在淩月城……過得好日子啊?”
“荀閣主!你、你怎麼來了?”
“我再不來,唐少使守的洛京城就快要被夏丹樨給打下來了。唐少使也是好興致,還有閑心在這裏喝茶?”
“……什?”唐濟聞言急急站起:“荀大人說什麼?”
“洛京城前兒你走後就被圍了,現在正打得厲害呢。圍城之人你也認得,就是你的那位舊友——洛堰水師提督夏丹樨夏大人。”
“丹樨?!丹樨他、他不是……”
“不是被我從成王身邊趕走了?”荀長掩唇,“我是趕走了他,可不成想那人卻是個忠仆,被主子那般猜忌卻還是不肯死心,私自集結了洛京周邊兩萬人馬,他又一向擅攻,說不定待謝將軍的援軍到時,洛京城已經被他奪下來了呢?”
***
謝律算是服了荀長,壞事說什麼什麼靈。
洛京城城門緊閉,城樓之上飄揚著大大的“成”字旗,而且一支隊伍趕來,這邊的天上也開始飄起細雪。
太冷。謝律當即決定速戰速決。
“荀長!嗬,你這無恥之徒竟也敢來?”
城樓之上年輕將領應該就是那“夏丹樨”了。謝律深感欣慰,這大半年的打了那麼多地方,第一次自己居然不是首當其衝挨敵方將領罵的。
“那日還裝作可憐兮兮狀,在成王麵前極盡蠱惑,親口發下‘若對殿下有半點不盡心盡意,全家天誅五雷轟頂’之毒咒,如今卻大搖大擺在寧王軍中,就真不怕遭報應麼?!可憐成王殿下還願信你,簡直是荒唐!你這等小人必遭報應,不得好死!”
“報應什麼的,反正我早沒家人了啊。”荀長攤了攤手,一臉滿不在乎,“更何況,莫說你們兩萬餘人一個活的也不會留下,就算你帶著身後這些殘兵敗將回去,去跟小~玉~城說我人就在這兒,你覺得他又會信你麼?嗯?”
“你!無恥男寵魅惑主上,你還有臉——!”
荀長聞言卻竟莞爾,伸開雙手嘻嘻笑道:“荀某就是狐媚,不但狐媚,還慣是水性楊花的。可成王殿下卻就喜歡我這般狐媚惑主,就不喜歡你這種沒樣貌沒情趣的,你奈我何?”
“你!果真賤籍就是賤籍,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我堂堂朝廷武官,誰會若你一般躲在暗處見不得人!”
“啊?可你說來說去,不就是恨自己搶不過我嘛~倒不妨大方承認了吧,一眼就能看見你沒我的美豔風情,又沒有幾個人會笑話你。”
夏丹樨氣得簡直要吐血。目光在城下一轉,緊接著第二個挨罵的,居然還不是謝律。
“唐濟!我把你當兄弟,這些年裏,我跟你無話不談!你倒好,整個楓葉山莊從上至下,卻自始至終都在欺騙我,欺騙成王殿下!”
唐濟終是不似荀長一般恬不知恥,聞言麵露愧色:“丹樨,我——”
“不用再說了!十幾年情誼,在你那邊不過一場笑話,既然如此夏某全當喂了狗了罷了!今天就要拿你們兩個賊子項上人頭,好給主子一個交代!”
所以說,這一鍋仇怨,根本不關我事是嗎?
謝律全然被敵方將領忽略,不知該喜該悲。
可那城頭鑼鼓喧天,大開城門之中迎戰的重甲粼粼,卻是直對著他鎮遠將軍所指揮的部眾來的。謝律聽小羅說,夏丹樨過去怎樣也算是他的宿敵之一,見對方軍隊乃這大半年來打過的難得一見的嚴整,正摩拳擦掌準備試個水,卻被身後唐濟拽了拽袖子。
“謝將軍!那位夏將軍,他……”
“嗯?他怎麼了?”
“若能生擒,還請謝將軍千萬不要傷他性命。畢竟,畢竟夏丹樨他是個人才,若是能留著涼王殿下所用——”
呃,怎麼看都不是涼王要留他,是自己你舍不得好友送命吧?
“唐少使,兩軍陣前刀劍無眼,但我會盡力而為。”
隻要是史書,就肯定少不了你攻我、我打你一類紛紛擾擾的戲碼,攻城陷地、爾虞我詐,一點都不陌生。
可真的在戰場上見到貨真價實的廝殺陣仗,慕容紙卻又是另一番感悟了。
一個個鮮活的生命,轉眼就湮滅在塵土之中。斧聲劍影,殘肢斷臂,怒吼和哀嚎,屍山血海。
世人,總是各有各的辛苦,各有各的委屈。
否則,七尺男兒不在家中耕田挑水、逗著妻子孩子,又有幾個是自己願意把頭別再褲腰上,從白骨之上爭個出頭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