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紙聞言,眼中卻神采一亮:“你……見過唐濟的麼?最近見的?”

“是啊!唐少使作為西南情報官,一直以來都是他給我飛鴿傳書送來周遭線報。就連成王部暗中集結打算來攻我淩月城的消息,也是前幾日唐少使發過來的。”

“也就是說,唐濟他還活著?”

“應該活著吧,起碼上個月還好生生的,”謝律點頭笑道:“若是出了什麼事,該有人跟我說才是。何況他昨日來的信,都還是跟過去一樣的印鑒,字跡也都是唐少使本尊的。”

“這便……太好了。”

終是夜璞並未對他痛下殺手,慕容紙一陣寬慰。

“阿紙你……也認得唐少使?等等,那他、那他豈不是該知道你是我娘子?這混賬——之前路過洛京時,我還問他知不知道我有什麼家眷親友,他卻說一概不知!看我下次寫信不罵死他!”

慕容紙卻暗自出神,由剛才的話頭,他陡然想起當初與夜璞皆被抓去涼王府,自己卻因衛散宜而記起過去之事,大受打擊隻身逃離,在茫蕩山周遭瘋瘋癲癲過了大半年,直到被謝律尋到,卻一直也不知道夜璞究竟怎麼樣了。

“謝律,我問你,你之前在涼王府時,你可有聽到過一個叫‘夜璞’的人的消息?他原先是南疆的土族少主,大半年前被涼王抓去的!”

“土族少主夜璞?”謝律想了想:“啊!阿紙說的可是那位南疆三苗少主夜璞?”

“三苗……少主?”

“嗯,原先好像確實是土族的少主,後來涼王借了他沙柳營的一支輕騎,他回南疆便一統了三苗。那人挺厲害,雖然年輕,但用兵的本事不比我差,尤其設伏布置精準,成王部之前整個在南疆和雲盛州的布局,基本上都是夜璞少主給打亂的。怎麼,阿紙你也認得他?”

“之前跟你說過,咱們在聽雪宮曾有兩個徒兒,夜璞便是其中之一。”

“是嗎?你徒兒?但他都不願理我哎。”

“……”

“阿紙你是不知道,那人如今帶兵在南,正好同我分別從西南和東北夾擊成王部,我曾讓唐少使幾次去信跟他商量部署一起行動,他半封都不肯回,還整天自作主張,哪有這樣當徒兒的?”

謝律的抱怨,慕容紙其實並未太聽進去。因為早從那句“涼王借了夜璞沙柳營的一支輕騎”後,他便頭腦嗡嗡,想不通了。

“師父一個還不夠,竟連夜璞如今……都投靠了涼王?你們那涼王主子到底是什麼神通?怎麼可能連夜璞也勸得動?”

“啊,我是聽說,涼王許了夜璞少主,說是將來輔佐寧王殿下登基後,會封夜璞少主為南疆王,全權轄理南疆,二十年不必向朝廷納貢。所以夜璞少主打成王一直還打得挺賣力的。”

慕容紙默默搖頭。

不納貢也好,南疆王也罷。再怎麼說,涼王寧王這一派係,也該是夜璞全家滅族的罪魁禍首才是。夜璞他又怎麼會……

罷了,回過頭想想,既然那人連衛散宜都說得動用得起,又怎麼勸不服一個不過十來歲的夜璞呢?話說回來,那時若不是師父出現攪亂了局麵,自己……不也是要被涼王以昭昭所挾,為他控屍征兵的麼?

“涼王殿下這人……確實深不可測。”

謝律說到這,卻又搖了搖頭:“卻也不好這麼說。與其說涼王深不可測,倒莫不如說涼王給人的感覺……其實很是真誠可靠才對。”

“很奇怪吧?我每每看著他行事,總覺得他好像每一步在算計著所有人,卻有時候又覺得,他根本沒有在算計什麼,不過是普普通通的以誠待人、以德服人而已。”

“如今英王夭折,剩下的三位皇子,成王跋扈、寧王高高在上,就隻有涼王一人從無半分倨傲,十分平易可親。說的話、許諾的事情,從來不曾出爾反爾之人。”

“涼王曾跟我說過,若我能搜尋到秘寶下落,便是什麼賞賜也盡管開口時。不過,說起那秘寶……”

“疼!”慕容紙敷滿藥帛的腿狠狠一抖,咬牙切齒:“你就不能輕一點?”

“輕一點?”謝律眯起眼睛,手中的藥帛毫不留情按了上去。

“嗚——你!”

“吼我倒是挺大聲啊,早知今日,當初就不能愛惜自己一點?但凡你好好照顧自己,就沒有今天這些罪受了!我也省事!”

什麼叫“你也省事”?所以,是嫌我麻煩了?

若不是你,若不是當初你……

若是照慕容紙之前的脾氣,接下來肯定要永無寧日了。而今,卻隻翻了個白眼而已,往床上一躺,望著窗外刺眼的白色日光默默不說話。

跟這種什麼都不記得的人,反正也是沒氣可生、沒茬可找。

“你倒是逍遙。”那人拎直他的腿,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