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糟了,謝將軍被鬼抓走了——怎麼辦啊!”

你才被抓走了呢!

謝律人好好的,不過人被卷在了一團濃烈漆黑的飛沙走石之中。他捂著鼻子屏息匍匐,好在眼睛一向好與常人,隻見那黑色的鬼影,仍舊蜷縮在牆角窗下。

什麼鬼?最多是個妖道,或者說不定隻是個蓬頭垢麵的瘋子而已!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不是鬼?

頂著那烈烈飛沙直衝而去,僅是一擊而已,便擊中那人胸口。實打實的觸感,那人被他打中飛出去了數米之遠,重重落在地上。而那飛沙呼嘯也在一瞬間便停了下來,塵埃落地,整個街道驟然安靜了下來。

就說不是鬼吧,讓你裝神弄鬼!

不堪一擊。

謝律上前,揪著那“鬼”的前襟將他提起,那“鬼”傷得不輕,咳出了好幾口血,嘶啞殘破的喉嚨裏,卻不斷發出幾個碎裂的音節。

在說什麼?

謝律略微俯下身子,眉頭一皺。

什麼?是他聽錯了麼?這鬼似乎……在叫他名字?

“你……認得我麼?”

那“鬼”的身子一軟,似乎用盡了力氣,悶悶再無聲響,卻有什麼東西從他腰間掉了出來,打著滑磕著石子地麵溜到了謝律腳邊。

半塊紅色的蝴蝶玉,在從雲層後好容易露出一半的明月下,閃著灼目的光炫。

這……

謝律一下頭,自己的腰間,也正墜著半塊這樣的紅玉。

拾起地上的那半塊,與自己腰間的一拚。合上了。嚴絲合縫。

***

“聽說謝將軍他……把鬼抓回來了。”

“抓回來了?!”

“嗯,就養在將軍府上。”

“養?!”

“好像也不是個鬼,應該是個人吧。不過樣子……倒是更像鬼一些。”

確實像鬼。

謝律坐在床上幫那“鬼”一點點擦拭著滿是血汙的身子,不得不對外麵的閑言碎語點頭歎息。

“將軍,這人太髒了,您怎麼能親自動手,還是叫小羅來吧。”

“無妨,反正我今日也沒什麼事,更何況……”

何況?小羅不解。

“何況這人……說不定是我娘子。讓旁人替他寬衣解帶,畢竟不太好。”

“娘、娘子?!將軍您看清楚啊!這人可不是個姑娘家啊!”而且一目了然不是個姑娘家吧?根本就不用細看的啊!

“我當然知道他不是姑娘家,但你看!他身上跟我有一對兒的玉佩,肯定跟我關係匪淺。你再想,得是什麼關係的人,才會各有一方這種合得上的玉佩啊?”

“這……什麼關係都可能啊!”小羅想了想:“說不定此人是將軍失散多年的兄弟?又或者是誌同道合的好友?或者、或者隻是機緣巧合也未可知?”

“好像也不無道理……”謝律歎了口氣。

“嗚!將軍您、您為什麼看起很失望的樣子?!”

“因為我總覺得……我應該是有個娘子的啊!畢竟我都已經而立之年了,又是什麼所謂‘鎮遠大將軍’不是麼?雖說被抄過家,但又不是滿門抄斬,如今官複原職,卻從來沒有一個親朋好友前來投奔我,沒有一個家人找上門來,這著實……太奇怪了!”

見小羅呆呆站在原地,謝律擺了擺手。

“罷了,你先忙你的去吧。或許這人醒了,我的疑惑便能得解了,不過……他身上這麼多傷,到底是怎麼弄的啊?”

橫七豎八遍布全身的傷痕,讓這人的整張臉都幾乎看不出原本的形貌。難不成是燒傷?不像,也不像是割的,卻似乎在哪兒見過。

周身這麼多傷口,新鮮處還在滲血腫脹,得多疼啊。

這個人……到底是誰,與自己是何源源?又為什麼會淪為無家可歸的“山鬼”呢?

……

“將軍,天色晚了,您不回房嗎!這麼大晚上的您跟這種不幹淨的東西同處一室,怕是,怕是……不太吉利啊!”

“什麼不幹淨?郎中都說是活人了,你怎麼還把人家當鬼?”

“嗚,郎中分明說的是‘脈象奇異,不似活人,卻也並非死人,很是古怪’。將軍,他、他說不定是傳說中的飛僵那一類的鬼……也未可知啊!”

“胡說!不是死人不就是活人麼?出去!今晚我就睡這兒!”

“嗚……”

掩了房門,謝律眼神暗了暗,捏了捏那人脈搏,又抓起那人的手臂細細看了看傷疤,眉頭微皺。

將軍府後門外是一方紅色的池水,謝律將一方絲帕在水中浸透,走回床邊,對著那人傷痕累累的手便敷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