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個後,滄州淩月城——

“喂,你們在說什麼呢?什麼茫蕩山的野鬼?”

火苗劈啪,一群守城士兵正一邊說著鬼故事,一邊圍在城牆上升起的火堆邊烤剛獵來的兔子。被身後悄無聲息突然出現的聲音嚇得一陣鬼哭狼嚎!

“媽呀嚇死人了!原來是謝將軍啊!”

“將軍,別總故意嚇我們嘛!”

“誰故意嚇你們了!瞧你們整天不知道幹正事,淨知道胡扯!”隻見那青年將領額角明闊、劍眉飛揚,彎著腰著從火上搶過一隻兔腿。

“將軍您別不信!茫蕩山真的有鬼!山下百姓都這麼說!”

“嗤,當初你們不還整天嚷嚷著我是鬼呢麼!大半夜的還來床上偷摸我。我是鬼麼?!”

“將軍,這不能怪我們呀!誰叫都聽說將軍您,呃,以身殉國了,朝廷還發了喪告來著,還有將軍您時常都這樣走路都沒聲的,我們當然、當然……咳。”

“我走路當然沒聲,不然怎麼能巡查到你們不好好守城在這吃燒烤?!罷了,吃就吃了,別喝酒成麼!”

“將軍,這是米酒……”

“米酒也不行!”

在眾人哀怨聲中沒收了那一小壺酒,謝律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你們既都說那茫蕩山有鬼,我打算今晚便去會一會那鬼,你們誰跟我去?”

火苗忽閃,眾人麵麵相覷。

“你們平日裏不是勇猛得很的嗎!怎麼說起抓鬼都慫了?”

“這……將軍!要是敵人,來一個殺一個!來一雙殺一雙!但不幹淨的東西嘛……將軍,這世上不信邪真的會撞邪的!”

“沒出息!我帶小羅去!”

火邊眾人,默默同情起了將軍的貼身小兵小羅。

“咳,我看啊,將軍八成是又想去那茫蕩山下的小鎮買桂花糕找不到借口了。”

“我則是聽說啊,將軍在茫蕩山遇著個中意的姑娘!”

“真的麼真的麼?是小羅說的麼?”

“哪能啊?小羅嘴那麼緊!但我聽旁人說啊……好像是個風流的小寡婦!”

“哎,你有沒有覺得,將軍此番回來,比過去有人味兒多了?這若是從前啊,逮著我們這樣,肯定要軍法處置了。”

“是啊。原先將軍一向持成穩重不苟言笑,如今倒是接地氣了許多。說不定,嘿嘿,都是小寡婦的功勞?”

……

“將軍啊,那鬼若是夜裏上街,咱們安在小鎮裏的報信兒的肯定會過來稟報的。既然今夜並無回稟,想來無事……”

“無事也去!”謝律把寶劍往腰上一別:“若是沒有抓著鬼,就當順道去買桂花糕了!”

果然,您隻是為了桂花糕吧……

“羅、羅校尉!那個……那個……”正說著,突然一個小兵急了慌忙跑了進來:“鬼!鬼出現了!茫蕩山的鬼、鬼下山了!”

“哦?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謝律一臉興奮拍了手:“走走走,咱們多帶點人,去會會那鬼!”

大將軍白馬之上雄赳赳氣昂昂,身後跟著的百十人,包括小羅在內內心哀怨不已——將軍,打仗沒問題,抓鬼真的不行啊!那種不幹淨的東西,可比人嚇人得多啊!

淩月城離茫蕩山山下小鎮不過二十多裏地而已。策馬不到半個時辰,一支輕騎已經到了鎮中,甫一入鎮,謝律身後眾人便覺得陰風瑟瑟寒涼刺骨,地上緩緩飛沙走石甚是詭異。

隻有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謝將軍一馬當先,顛顛直奔賣甜餅甜糕的鋪子。

“王老伯,是我~是昭明,開開門!外麵沒有鬼啦——我難得來一趟,給我來兩斤桂花糕,要多加芝麻的。”

真是的!這小鎮平日裏這個時辰,街上總該有三兩個人七八盞燈,十來間營業很晚的鋪子才是。如今可倒好——一說鬼來了,整條街寂靜得像是死了人一樣,家家門戶緊閉,半點火光都沒有。

但哪兒有鬼啊?若真有,我怎麼沒瞧見?

屋裏一陣窸窣聲,半晌,緊閉的窗子打開了一條小縫,一點微光漏了出來,賣桂花糕的王老伯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外麵的人,就聽得陡然一陣“鬼啊——”的鬼哭狼嚎,又趕忙砰地關了窗子。

就在王老伯開窗的一瞬間,那零星的燭火,照亮了窗下一團黑影。

那團黑影之前著實悄無聲息,竟連謝律的坐騎都沒有覺察,如今甫然一動,竟然一下子驚到了久經沙場的老戰馬,直接一個嘶鳴高高抬起前蹄,把毫無防備的謝律整個人給甩了下去。

著地那一瞬間,憑空一陣烈烈妖風,眾人手中火把亦紛紛熄滅。飛沙隨著狂風打在臉上,黑氣席卷,伴隨著百十口子將士的驚馬人嚎,連同地麵也像是晃了幾晃。

“鬼啊——鬼啊!果然有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