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看病的那位醫生,當時年紀就很大了,不知現在還在不在世上。爸爸帶我去的時候,先坐汽車,後坐火車,到的那個站頭叫常州,到常州後又坐汽車,坐船,具體到了哪裏,我也說不清。我就隻記得這一點點,如今我爸爸也已經去世了,我也沒地方去問了。
姐姐給你寫這封信的目的,是希望你不要灰心,隻要努力,總會找到有特殊本領的醫生,有徹底治好的希望的。
姐姐我現在生活得很好,結婚後生了個女兒,如今也已經有5歲了。當然,一想起以往那一段噩夢般的經曆,我還是會覺得很難過很難過。
所以我特別理解你的痛苦,特別希望你能碰上好運氣,逢凶化吉。
最後祝你早日康複,天天快樂!
代姐姐向張軍弟弟問好。他真是個好小夥,好人會有好報的。
再見!
你的不知名的姐姐
×年×月×日
“太好了!太好了!”“四隻眼”看完信,激動得摘下眼鏡擦了擦:“這說明你家兒子的病還是有辦法治的。你看人家,結婚了,小孩也生了,一切正常,不是好好的嗎?”
“真想馬上找到這個寫信的人,讓我親眼見見,再詳細問問。”
“唉,這不行的,千萬別去碰人家的隱私啊。”
“不會去找的,我也就是想想而已。”
“是啊,人家已經夠好的了,馬上給你兒子寫信,這對他也一定是個挺大的鼓勵,對吧?”
“是的。隻是他讀了信後也不說話,老是拿一雙眼睛朝著我看,看得我心裏直發毛,我也不知道怎樣才能找到那個醫生啊?”
“這得慢慢來。何況世上也不一定就那一個醫生對不對?隻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慢慢碰機會嘛!”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可海北方圓多少裏,都快讓我訪遍了,求遍了,草藥也不知吃了多少了,就是不見好。”
“別急別急,林樹媽媽,這得慢慢來,慢慢來。”
在張軍家,“四隻眼”見到了張軍媽媽孫香玉——她是遵照蔣校長的指示,特意請假留在家裏準備接受采訪的。
孫香玉展現在作家麵前的,是一臉非常陽光、非常質樸的笑容。
作家被她領著走進她家的小院,見到了守在門口的那一條小狗,見到了他家小小的客廳,見到了張軍貼滿了籃球明星大幅照片(從畫報上剪下來的)的房間。一會兒,住在隔壁的張軍的爺爺奶奶也被請了過來,小小的客廳一下子就坐滿了人。
“四隻眼”打開采訪本,先熟悉采訪對象,挨個兒問了一些常識性的問題,等氣氛活躍起來之後才將目光對準了張軍媽媽,問她說:
“當你知道兒子瞞著你背了林樹三年這件事之後,心裏有不舍得嗎?畢竟那時候你兒子才十來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孫香玉回答說:“沒有啊,我們農村人,從小做到大,平常話‘做人做人’,人就是要做的嘛,哪家兒女不都是這樣做大的嘛,我家阿軍從小……”
還沒說完,張軍他奶奶就笑起來了,說:“哼哼,我家阿玉說的可不是真心話,當娘的能不心疼兒子嗎,得知這件事之後,她不知哭過多少回,想想就出眼淚,想想就出眼淚。還有她可能忘了,我可記著哩:阿軍小時候,常常跑過來舉個木榔頭幫我捶草,她得知了,總要千方百計找理由把兒子喊回去:‘阿軍,快回來,跟媽上街去!’哈哈,我可知道她的這點小計謀,她是舍不得哩!”
孫香玉站在一旁趕緊拉拉四隻眼的衣袖,笑著說:“別聽她亂講。奶奶年紀大了,頭腦有點糊塗的……”
“哼,我才不糊塗,我腦子煞煞清爽的,她就是不舍得嘛!”
哈哈,這一家子。
轉眼就到了午休時間。
按照蔣校長的安排,校辦主任應該陪著作家和宣傳部的幹部去街上的飯店用餐,但“四隻眼”急著想見到采訪的兩位主人公,說等我們吃完飯他們就得上課了,還是簡單點,就在街邊吃份盒飯好了。
於是照辦,吃完就急急忙忙地往學校趕。
隻要是下課時間,學校的教學樓裏總是非常熱鬧,走廊裏上上下下在奔走著的,全是穿著校服的男女中學生。
他們一行上得三樓,走進了初三(3)班教室。
講台上,有一位瘦高個兒瞘瞘眼的男老師正站著在輔導答疑,旁邊圍著幾個學生。
大部分同學都站立在教室西邊的窗戶邊,好像樓下的大操場上正在上演什麼節目,他們在看熱鬧。
在中間一排的倒數第二個位子上,“四隻眼”見到了站著的張軍和坐著的林樹。課桌上放著書本和作業本:《語文》、《數學》、《政治》、《科學》……他一本本地翻著,像在重溫自己的初中生活。
然後他從包裏拿出一隻數碼相機,要求林樹自己站立起來,他要拍一張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