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表妹沒有“孽債”(1 / 1)

隨筆 表妹沒有“孽債”

今年暑假,我去上海看望老娘舅,順便也想打聽一下已20多年沒碰麵的表妹的近況。

前不久我看電視劇《孽債》,腦子裏老是在想,當年插隊去西雙版納,後來又成了傣族媳婦的表妹阿花是否會出現像電視上那種妻離子散的孽債。

記得那年,我舅媽為逃避支邊硬勁(硬是)要把表妹許配給祖籍奉化農村的一個當幹部的遠房親眷,我那熱愛文學的表妹堅決不同意,決絕到幾乎絕食的地步……

表妹去了西雙版納後,舅媽又去上海給她介紹了一個對象,創造條件,使她能回上海。但表妹的來信氣得舅媽流著淚直叫昏頭,說是雲南人把她女兒騙了。一光火(生氣)獨自趕到西雙版納,直把傣族農家小夥子家的竹樓鬧騰得“吱嘎嘎”搖晃。最終,在表妹“我們已靈與肉結合”的宣告中,舅媽敗下陣來。

那天,我走上娘舅家的石庫門裏的二樓,隻見一個皮膚黝黑的男人起勁地在拖地板,雙臂上刺著的藍色花紋很是顯眼。我正在門口驚訝著這個人是誰,隻見表妹“噔噔噔”上來了,印象中的上海姑娘的白嫩的麵孔變得黝黑而粗糙,但那雙有神的大眼睛還猶如當年一樣閃閃發亮。當她認出是我,第一句話就是:“阿明哥,看看傣家的小夥子要多勤快有多勤快。”

表妹說,這就是她的傣族丈夫岩達,在她任校長的那所學校裏工作,教的是傣文。她說:“平時省吃儉用的總想著來上海探親,雖然那邊的生活現在也好多了,但上海畢竟是我出生的熱土啊。”說著,那布滿魚尾紋的眼眶中竟冒出淚花來。當我問起她兒子怎麼沒一起來上海,她說,兒子正在家複習迎考大學。我說:“上麵不是有文件,上海知青子女中可以有一個來上海考點考試,也允許把戶口轉到上海來?”表妹臉色戚然,歎了口氣說:“老娘不肯接納這個外地外孫啊。”說到這裏,舅舅和舅媽在公園跳完健身舞回來了。

中飯時,我裝作講笑話的樣子說:“舅媽,表妹沒有‘孽債’,你倒在親外孫身上‘孽債’起來。”不想舅媽竟氣呼呼地說:“《孽債》從頭到腳我看過,那幾個外地男小囡個個都強頭倔腦的,上次阿芬兒子來,我撐著精神陪他去外灘玩,你看他怎麼說,說是上海人擠人,車擠車也嘸啥好玩,還是我們西雙版納好。做點上海菜給他吃,又說吃不慣,沒一點良心!”頓時,飯桌上消失了原先融洽的氣氛,各自都扒著飯不說話……岩達在舅媽前顯得嘴巴木木訥訥,我以為外地人嘴笨。有回舅媽不在時,我問他在本子上密密麻麻用傣文寫什麼。他說在備課,又笑著指指表妹說:“在校長麵前,咱教師表現能不認真嗎?”逗得表妹用傣族舞蹈動作向他致謝。我忍不住問他臂上的花紋是怎麼回事。他說,這是他阿爸小時候為他刺的,圖個吉祥、如意。他幽默地說:“這可不,我如意地娶上了稱心如意的上海姑娘做老婆。”

我離開上海時,請岩達為我用傣文題幾句話,岩達用傣文寫好,由表妹翻譯出來:

美麗的西雙版納,那裏有我的家,

西雙版納四季如春,真誠歡迎朋友來做客。

我想,這就是岩達和表妹的共同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