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文磁:他的堅守,一代人的路標(2 / 2)

45歲,正是年富力強、意氣風發的人生階段,而45歲的桑文磁卻被劃為右派,開除教籍。在此後的20年裏,他經曆了多次抄家,首飾、銀圓、古畫、碑帖和各種器物盡行沒收,書籍被燒毀,隻殘存半部《辭海》。之前所寫的詩詞、文章一並成為煙塵,積累近二十年的描寫性詞語資料喪失殆盡。二女兒跳水溺亡,老伴雙目幾近失明,長期臥病在床,花甲之年,患精神分裂症十餘年的長子也先他而去,再次白發人送黑發人……

對這些苦難,二兒子桑炳蔚有著刻骨銘心的記憶:“我記得父親成為右派的那個晚上,我隻有八九歲,從不抽煙的父親整整一個晚上都在抽煙,沒有睡過覺。在我們破舊的小屋裏,煤油燈下,母親哭了一個晚上。”

但桑文磁沒有被打垮。他白天勞動,晚上帶著兒子到山裏開荒,種了一地番薯,艱苦的勞動讓瘦弱的桑文磁經受著身體和意誌的雙重考驗,手上時常出血,傷痕累累,但他堅持下來,時常對家人說,死掉是容易的,活著是困難的,我們不能選容易的事做。

“記得父親來告訴我平反的消息時,我正在田間勞動,這麼多年,我從沒看見父親這樣高興過。”當時的桑文磁已經65歲,20年右派的帽子以及那些屈辱痛苦的歲月,讓一個有著強烈自尊意識的知識分子受盡煎熬。

“他在那段歲月裏的忍耐、堅強,是一般知識分子難以做到的,更讓我感動的是,受過這樣的打擊之後,他在七八十歲的高齡時,又重新開始編寫原先被毀的書稿,像這種不被打垮、不氣餒的精神,給後人很多啟示。”學生俞光透說,桑文磁在90多歲高齡時終於將編寫了60年的《描寫性辭語類編》一書出版,多年來,他幫著整理桑文磁的手稿、著作,更多的是被桑老的執著堅毅所感動。

“汪汪如萬頃之波,澄之不清,擾之不濁。”這是桑文磁曾經寫過的名句,應鶴鳴認為,這也是高齡的桑文磁追求的人生境界。

精神傳承

“我時常一遍遍讀父親的詩,通過畫筆把詩句的意境表現出來,這樣的時刻,我感到父親不曾遠去,我和他在精神上是如此接近。”桑炳蔚將桑文磁的詩作,通過畫筆渲染紙上,完成父子兩代人在文化上的溝通交流。蘭、梅、蓮,三幅寫意中國畫,三種象征高潔精神的植物,是桑炳蔚眼中桑文磁的風度和風骨。

“靜儉”是楊霽園為桑文磁所起之號,取“靜以修身,儉以養德”之意。桑文磁一生,對得起這兩字。

文史專家戴鬆嶽認為,桑文磁對於鄞州的人文曆史有著雙重的標本意義。漫漫百歲人生,其經曆是一代知識分子一路走來的縮影,同時,他對於鄞州文化的創造和傳承,有著不可磨滅的貢獻,其守望的姿態,是鄞州精神的一種投射。

《靜儉廬存稿》一書的出版,也是一種有著鄞州特色的文化現象。一方麵體現著鄞州地方政府對地域文化傳承的重視,另一方麵,一些有著文化自覺和使命感的後輩學子和親朋好友,利用業餘時間,不計報酬得失,以誌願者的方式進行著各項艱苦工作,體現著來自民間的對地域文化的熱情和尊重。

桑文磁在鄞州的出現,離不開來自地域精神中的文化自覺和自強。《靜儉廬存稿》的出版,體現著政府和民間對文化的重視和使命的擔當,也體現著鄞州精神的傳承和弘揚。

應鶴鳴說,《靜儉廬存稿》的出版是後輩多年的心願,但桑老一直謝絕出版,一方麵是自謙,另一方麵他不想給別人添麻煩,這樣的自律和謙虛令人敬重。去年6月,正始中學在橫溪衛生院為桑文磁慶賀百歲誕辰。同月起,《靜儉廬存稿》開始編纂。

杜建海說:“我們這些參與編纂的人,在這個過程中,再次重溫了桑老的精神,每個人或多或少都受到心靈上的洗滌和升華。”當年,杜建海組織搜集編纂《橫溪文化大觀》,也離不開桑文磁的引領。

一種治學的精神,一種人格的力量,一種人生的境界,一種大家的風範,一種對文化的熱愛。透過桑文磁的作品,可以看見地域文化在百年歲月中的光芒。將文化的夢想堅守,將鄞州的精神傳承,這是當代鄞州人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