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8.1(3 / 3)

其實在那一天,芝原根本沒在意日曆本上到底扯到了幾號,隻知道昨天是星期六,而今天就是禮拜天,——就這麼簡單。

從昨晚起,這“花花太歲”就泡在百花圃裏。

夜九點光景,芝原與他的“幹女兒”魏紫肉博正酣時,魏友田打電話到百花圃,叫烏龜請芝原先生來聽電話。烏龜到三樓門口怯怯地敲了幾下門根本沒用,那敲門聲連他自己也聽不清,因為裏麵的聲音更響。透過門板傳出來的淫嚎浪叫,讓久諳肉陣的烏龜都快把持不住了。

無奈,魏友田隻得帶著一個密探,騎著自行車滿頭大汗地趕到了百花圃,把門擂得山響,這才攪散了他倆的秘戲。芝原光著身子怒氣衝衝地打開了門,正要訓斥魏友田呢,魏反而抱怨起他來:

“哎呀,芝原先生,您難道沒有聽到姚江對岸的城裏傳來激烈的槍炮聲麼?多麼驚天動地啊!”

魏友田曾做過小學老師,也曾在天台削發為僧,雖然他的名字不如沈香亭的雅,但文采自是遠勝那個大金牙,隻要開口說官話,他自己也依稀覺得像站在講台上黑板前,無法自製地會聲情並茂起來。

芝原莫名其妙:“沒有啊,怎麼了?”

“我聽說,是俞濟民的遊擊隊襲擊了寧波大日本特務機關、寧波大日本憲兵隊,還在‘一二八’橋 畔,與皇軍的西門崗哨,短兵相接……”。魏友田來得急,說話卻相當緩。

芝原走回房間,打開臨江的窗戶,企足引頸,側耳傾聽,——闃然無聲。他疑惑地回頭看看魏友田,用寧波話說:“儂會弄錯伐,莫是今末是啥咯節墾 ,人家放炮仗哦……?”

魏友田仍然用官話抑揚頓挫地回答:“非也。前兩周是清明,後兩天是穀雨。今天,沒有節氣。”

芝原問魏紫:“今末幾號啦?”

魏紫還像粽子一樣地被捆著,她沒好氣地說:“我咋曉得啦?快搭我解縛啊!”

魏友田不緊不慢地說:“今天是農曆三月初五,陽曆四月十九日。”

芝原邊為魏紫解繩索,邊在想這日子有什麼特別呢,魏友田慢騰騰地又說了:“我來時聽說,我們組裏的馮文蔚可能在開明街南、於奮勇追擊敵人時被子彈擊中要害了 。……我還聽說,泉機關長鐵翁大佐好象也在找您……”。

芝原也正在這時想起了,今天是皇軍攻略寧波一周年的日子 !而當聽得魏友田最後一句話時,他像觸電似地甩開繩索跳了起來:

“巴格牙魯!儂該笨石佬,要緊閑話要先講啊!”

芝原急急忙忙地穿褲、慌慌張張地穿衣,奔到樓下,才發現還趿著一雙拖鞋,於是扯著嗓門叫魏紫送皮鞋來,叫了兩聲,才想起那魏紫身上的繩子還沒解開呢。於是叫烏龜。等穿上皮鞋,跳上魏友田的自行車後座時,太急了,整個人翻了個跟鬥,從左邊坐上,卻仰八叉地倒在了自行車的右邊,不但腦袋被摔得嗡嗡響,連眼鏡片也裂了一塊。

當他狼狽不堪地趕到了惠政巷,泉鐵翁、清堀、袁端甫、劉蔭濃及特務機關的其他課長一行,正送著野副少將出來。在昏暗的門燈下,隻見野副盛怒未消,而泉鐵翁一行個個灰頭土臉。他們明明看見芝原了,卻都似乎當他是空氣。

芝原七上八下地跟著泉鐵翁進了辦公室,心裏作好了吃耳光、遭嗬斥的準備。

然而沒有。

泉鐵翁坐在寫字台後,既沒拿正眼看他,也不吭一聲,差不多有十分鍾,他似乎才發現芝原還戳在那兒,這才說了一句,而且也隻說了一句:

“你明天把工作向藤原交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