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5.5
1941年12月7日下午,詹宅
蘭花佬還住在姚蔡氏的家裏。
反正下午也沒有預約的病人,詹子權吩咐根娣在診所看管,自己與姚蔡氏一起,帶著岩本先回家。
蘭花佬在姚蔡氏的陪同下,來到了詹家的客堂間。她見到岩本也不驚訝,隻是默默地坐在下首,不說話。
岩本摸出香煙,問詹子權:可以麼?
詹子權點點頭,示意姚蔡氏拿煙缸放在岩本的旁邊。
岩本抽出一支,遞給蘭花佬,並為她點上,自己也點了一支。然後,斟字酌句地說:
“蘭花小姐,我現在已經知道,你所以被芝原桑送進了憲兵隊,實在是因為你們之間的……經濟糾紛……的關係,對此,敝人……愛莫能助。我今天來,是想了解一下,芝原桑的那張畫……的情況。”
蘭花仰頭吐著煙,過了許久,才愛理不理地輕哼了一聲,說:
“岩本課長,儂有本事扳倒芝原伐?儂有辦法幫我奪回百花圃伐?如話嘸沒咯,我搭儂講芝原咯事體,我有啥好處呢?”
岩本聽懂了一大半,但沒把握,隻得轉臉求助詹子權。詹子權給他翻譯了一通,他聽完愕然,一時竟也想不出什麼辦法。
蘭花卻還不依不饒,意猶未盡:“哼!我看儂也嘸沒啥花頭。算我搭芝原是‘經濟糾紛’好嘞,但我看儂搭芝原,也是‘狗咬狗、一嘴毛’,通通一樣咯貨色。如話儂講勿是,格儂為我主持公道啊!”
詹子權不待岩本示意,原原本本地把蘭花的話譯給了他聽。
岩本聽了,哭笑不得,想想還真是那麼回事兒,——他能把芝原怎麼樣?更何況他沒想著要芝原怎麼樣呢。他剛才既不能說是憲兵隊抓錯她了,又不能說是芝原誣陷她,所以隻得臨時抱佛腳地謅出一個“經濟糾紛”的說辭,並且預先把自己擺脫出來,——愛莫能助嘛。
可就算是“經濟糾紛”,——實際上還真是“經濟糾紛”,但他能擔當仲裁員、審判長麼?隊長也看得出,芝原是借機侵吞百花圃,錯在他,而不是她。但他是日本人,她是支那人,顯然,支那法律不敢判他罪,而日本法律亦不想判她對,我岩本更不會為了一個支那婊子而交惡本國同胞……。
但這事兒還不能用強,如果是為了打探芝原的情況而把她抓回憲兵隊拷問,這也太荒唐了些。
隻好用錢了。
岩本從皮夾裏摸出錢,數了一下,隻有六百多塊。他對詹子權說:“我的,……先把保釋金五百退給你。另外,據說,您前天又托劉通譯給了我謝金七百?我過幾天還給您,可以吧?隻是請您讓蘭花配合我一下……”。最後一句卻是用日語說的。
詹子權接過錢,冷笑了一下:“哼,我那天可是一次性付給劉通譯一千二百元錢哪!事情過了半個月了,哪有再付謝金的事兒?哪有謝金高過本金的事兒?你沒覺得這事兒很奇怪麼?——看看你這偉大的大東亞共榮事業,都網羅了一些什麼樣的貨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