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4.3(2 / 3)

他扭過頭來,自信地對詹子權說:

“我可能三樣東西都種,也可能三樣都勿種,或許隻種一樣,或許種兩樣。儂可能要怪我格末格 講,等於什麼也沒說。但其實,主要是六穀、小麥搭水稻,該三樣東西咯本鈿勿一樣、占用農田咯辰光和長短勿一樣,還有市場價鈿搭收購價格咯關係也勿一樣,特別是銷路也大不一樣。在寧波,可能六穀、小麥咯收購價會高於市麵價,但如話官府講了閑話勿算數,其勿收購嘞,格則我就萬關嘞,該六穀、小麥我賣撥啥人去?!該眼本鈿勿是要壓勒手裏廂啊?!而水稻,我好甭愁銷路,隨時隨地好變‘現鏜鋃’ 咯!另外,實際上種六穀、小麥,勿光是要和水稻比價鈿本鈿,還要和蔬菜、瓜果搭之 其他經濟作物比,如話種菜收成比六穀小麥好,我種其啊啥呢?!所以,該本賬我要算算看咯。不過,總之一條,我肯定會選賺頭頂大咯一種搭配!”

詹子權拍案叫絕:“謔謔!土根兄,腦筋蠻好咯嘛!考慮周到全麵!佩服佩服!來來來,該眼發財酒我搭儂倒上!”

他邊給土根倒酒,邊說:

“所以,該寫報道咯賊胚,包括在其幕後咯東洋矮子,實際上腦筋遠遠勿及阿拉土根!其根本料勿著阿拉農民,對大咯社會經濟問題以及具體咯冬耕種麥問題會有自家深刻且合乎經濟邏輯咯認識,隻怪農民勿種麥,是‘墨守成性’、‘沒社會思想’、也就是沒社會責任感,根本勿曉得問題到底出在啥地方。人笨怨刀鈍!其也勿會自家忖忖看,——其有治理中國社會咯經驗與智慧伐?!”

這下,土根又半懂不懂了,但他心悅誠服地讚道:“詹醫師到底是日本大學出來咯高材生,勿但會給中國人看毛病,還會給東洋人看心病,厲害!”

詹子權笑了笑,旋即沉吟道:“唔……!土根兄,儂還有兩條講得交關好,一是六穀小麥勿光要搭水稻比,還要和其他經濟作物比,——這是一個機會成本的概念。二是農民勿光要分析判斷市場,還要看官府的信用,——這是一個製度環境的概念。該兩樣,我倒是嘸沒考慮到……。不過,也是‘總之一條’:講阿拉中國農民不符合‘經濟人之假設’、他的經濟行為缺乏理性的觀點,肯定是錯的!”

土根莫名其妙,他隻得含糊地嘟噥著,仰頭喝幹了酒。

這時,宗明來了。

“哈,該嗒好咯!介好下飯,吃飯也勿嘔我一聲!啊呀!咋話啊 ,老酒也喝光了?!算我腳欠長!——根娣,盛碗飯來!”宗明說著,拖過一把椅子到桌邊,旁若無人地坐了下來。

根娣隻得盛好飯,正要給他放在桌上,宗明趁機連碗一起抱住了根娣的手:

“嗬嗬,根娣啊,儂有忖我伐?”宗明嬉皮笑臉地問。

根娣氣得用力爭脫了手,差點打翻了飯碗,滿臉通紅地跑進了裏屋。

“宗明!正經點兒!”詹子權嗬斥道。

宗明厚著臉皮說:“阿叔,儂勿曉得。阿拉來嘀軋朋友!”

他捧起飯碗,大口大口地扒拉著飯,動作誇張地扒拉著菜,咀嚼之聲不絕於耳,嘴裏不時地掉下飯粒、流下羹汁,才一會兒,桌上、地上就一片狼籍。

詹子權看得直搖頭。

土根聽著宗明抱怨“老酒喝光”有點尷尬,匆匆吃了飯,告辭走了。

宗明,是詹子權的兄長詹鈞(字伯權)的獨子,今年二十四歲,未婚。隻因父親死得早,母親太寵他,宗明自小遊手好閑,終日與一幫狐朋狗友鬼混。成年後,劣性已成,從來幹不好一件正經事兒,詹子權為他找了幾個工作,都被他棄若敝屣,終究還是當了無業遊民。十年前祖輩分給他的家產,如今已被他吃喝嫖賭敗得差不多了,母親氣得一病嗚呼,於前年去世。沒奈何,詹子權隻得負起一些監護責任,但實際上也管不了他,無非他來了,給飯吃,伸手了,給點錢。

但宗明總嫌阿叔太過吝嗇,他覺得他堂兄也就是詹子權的兒子宗耀死了後,他應該成為阿叔家產的繼承人:

“儂咯鈔票搭田宅,早晏總是我的,現在拳頭捏得介牢,有意思伐?”他不隻一次地這樣譏諷他的阿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