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午後風眠,孩子們也睡了。她舔了舔有些幹燥的嘴唇,拿起深碧色蓮瓣葉托茶碗,抿了一口。

“娘,爹有信來沒?馬上就過七夕了呢。”一雙同母所出的杏眼兒,也略帶些委屈望著老太太。

老太太不是不知道自個兒大女兒的情況,這又不是頭一回了,她也都明白。之前不用她有些暗示,她就直接安排吳氏每逢節禮都給她略厚上幾成,但吳氏生了圓圓,又懷了孕,剛剛自己又重掌了家事。

若是以前,她雖是給,但是安排媳婦給,這也相當於是過了明路的,可若是她自己隨意貼補女兒,以她的脾性,便有些不自在。當家太太自己若是不規矩,那難免下麵的人就要有樣學樣。家裏的孩子漸大了,說不定兒媳婦肚子裏懷了個小孫子——就是圓圓生的如此,哪能不好好精心看照著?小戚氏那兩個女兒也要開始安排議親了,這庶出的女兒吳氏雖無薄待,四時衣物一依俱全,但嫁妝肯定是公家全出,她最多了有貼補罷了——

總歸是朱家的女兒,老太太看了眼林朱氏,伸手拍了拍她的手,“中元節後吧。希望能一家團圓。”老爺去做什麼,她也是清楚的,除開田地,家中連帶吳氏的嫁妝銀子,都去囤了糧米。若是能成,再貼補多些也就鬆快了。事未成,她也不便四處宣揚。

朱吳氏留點空間給人家母女說話,便回到屋內,先上樓瞧了瞧女兒,見她正睡的香,壓著大侄兒倒是一點兒也不含糊。挺了挺有些酸軟的腰,此時無事,本來想跟女兒一起睡的,眼下隻好自己去歪一下了。

躺在床上,雙眼望著百子千孫的紗帳,輕輕呼出一口氣,小姑子上門為了什麼,她哪裏有不知道。之前她無兒無女,哪回來她們不帶著兒子來刺她的心,雖說也是自己沒本事,可如今,有了圓圓,還有肚子裏這個,吳氏挑了下眉,哼,走著瞧。

吳氏確實善於經營,但公公去廣東路那邊買糧也是她的主意,要知道現在米麥一天一個價,交子寶鈔兌換也要折七八成,更有些商戶根本不要交子。但廣東路不同,海上多有交易,而且那邊稻米一年兩熟,趕上好時節,這生意應是能成。這次買糧,她是傾盡全力,但願老天保佑。

為母則強,之前手鬆散漫,疲怠經營,如今萬事都要為子女打算。倒是這次去,把圓圓的小元寶都讓公公帶上了。用了女兒東西,雖是為了博取更多利益,她不免有兩分歉意。現在銅貫賤、銀與金價高,去歲一金換五千文,眼下一金可換兩萬文,甚至更多,這麼大的差距——隻是對不起圓圓。又不知道是哪位貴人看了圓圓得了眼緣,翻來複去許久才睡著。

若是知道母親因為用了自己一個小元寶糾結成這樣,朱圓圓肯定會再拿出幾個讓吳氏別放在心裏。

朱圓一向對錢財並不看重,沒有別的原因,隻在她自己有外掛,寵物空間裏一堆金元寶隨便拿出來兩個普通人家也能嚼用十來年,還是大大方方的用。畢竟在這裏金子的購物力可是十分強,就連朱家老太太的月銀也不過是6兩銀子!一兩銀子就可換成六百鈔,或者五百銅貫。她曾聽過吳氏說辦一兩銀子的席麵,有酒有肉,數十菜碟,相當於現代五星酒店的中等酒席。

之前不小心把玩那金元寶的時候被奶娘看見了,捧著給朱吳氏仔細看了一遍,讚道真是個精致的金貴玩意,看這黃燦燦的樣子,讓人看著就歡喜。朱吳氏看了下,也沒瞧見任何印記,倒真想不起來是哪家府上送上的,八分懷疑是內製皇家的用品,畢竟這東西是實心的,雖小巧可愛,看著成色樣式,非常難得。

當家太太一不小心就轉到未曾看到這個,回禮的時候是否太輕薄了,又擔心是郎君應酬時哪位貴人相贈,偏她竟毫無所知,怎不讓人擔心——不禁又翻起賬本來,倒查出一個私下偷出的家賊來!把朱吳氏氣個倒仰,直接將那廝綁入柴房等老爺回來,交由老爺處理。

那元寶也就再沒出現在她的眼前,母親吳氏自覺拿了女兒的東西,十分抱歉,又讓人送來了許多小姑娘愛玩的頭花串珠,並有不知道是什麼石頭打磨而成的“撿籽”圓潤又好看,奶娘讓小丫頭玩著給她看,拋上落下,又有清脆的聲音,十分漂亮。簡直可稱得上是藝術品,朱圓圓漸也將金元寶忘的一幹二淨。

哪裏想到在她心裏毫不在意的金元寶,發揮了多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