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漪房跟哥哥長君長久未見,兄妹二人說了好多貼心話,直到夜幕低垂、玉兔西墜,倦意漸生仍不肯分離。
劉恒輕聲歎息,勸道:“長君還會在這裏呆幾天的,夜深了,先去歇息吧。”他不舍地看著愛妾眼下清淺的一圈黑影,長指憐愛地摩挲著她嬌嫩的臉頰,星眸中隻有一個俏麗的身影。
竇漪房撒嬌似的搖著頭,牽起竇長君的手不肯鬆開。
竇長君跟劉恒對視一眼,均覺無奈,誰教這個小家夥正是他們今生最疼惜的女子呢。兩人不約而同地歎了一口氣,隻好坐下,繼續未完的話題。
竇長君從懷中掏出一封信函,恭敬地遞予劉恒,“這是長君臨走前,召大夫讓我給代王殿下捎來的信函,恭請殿下過目。”
劉恒接過信函,慎重小心地揭開蜜蠟,將裏頭的帛書抽了出來。潔白輕薄的帛書上,銀鉤鐵畫隻寫了一個字——“趙”!
宋昌心頭一驚,“召大夫的意思,難道是要代王接任趙王之位?”
劉恒眉梢微凝,並沒回話,反向追問了竇長君一句,“請問兄長,您出發前往此地之前,召大夫還說了些什麼話?”
真心誠意的一聲“兄長”讓竇長君既驚喜又感動,眼前的妹婿器宇軒昂,英氣不凡,地位高貴卻對妹妹一往情深,言語間緊握竇漪房的手從未鬆開過,這樣的動作純熟自然,仿佛已是習慣成自然一般,愛戀之意不言而喻。
竇長君心感欣慰,如實回答道:“召大夫說,代王是聰明人,老家夥的意思一看便會明白。另外還說,此‘趙’彼‘趙’,在老家夥的眼裏都是一樣的,若代王肖想富貴,可;若代王視錢財如廢物,亦可。然後,哈哈哈地笑了好幾聲,又連喝了幾壺黃酒便睡去了。”
劉恒一聽,郎朗大笑,那模樣看在竇長君眼裏就跟率性灑脫的召平簡直同出一撤。
宋昌、傅菲卿、竇長君兩兩相對,皆從彼此眼中看到了不解的意味。竇漪房捏捏丈夫掌心,要他乖乖從實道來,否則……嘿嘿……有你好看的!
劉恒從善如流,清咳兩聲,斂起笑臉,細細解釋道:“召大夫所言之‘趙’並非趙國,而是南越王趙氏。先秦為平定百越之地,先後任命屠睢、任囂為主將、趙佗為副將率領五十萬大軍開展南征。而後暴秦滅亡,中原各地群雄並起,天下大亂,楚漢爭霸戰火不斷,直到大漢初定,硝煙才漸漸平靜了下來。
“彼時,任囂病逝,去世前委任副將趙佗為南海郡尉,管理南越之地。此後多年,趙佗治理有功深得民心,被當地百姓擁立為王,自稱‘南越武王’。百越之地,易守難攻,南越王趙氏逐漸落地生根,成為了大漢在南方唯一的隱憂。”
竇漪房點點頭,附和道:“我在未央宮近侍於太後娘娘身邊的時候,也曾聽說過南越國趙氏的名號。當時匈奴力強,大漢攻守無瑕,沒有更多的精力和兵力征討南越,太後便下令禁止與南越人貿易,禁售一切鐵器與馬匹,違令者斬。”
“正是。”劉恒像對待好學生一樣親昵地揉了揉竇漪房的頭頂,道:“鐵器與馬匹是最重要的軍用物資,南越國冶煉技術不如中原,當地更沒有駿馬的產地,隻要牢牢扼緊這兩樣東西,南越王想造反也困難重重。”
說起陰謀詭計、政/治手腕,呂後真所謂人中龍鳳,無人能及;不費一兵一卒,即可讓南越國想起兵造反也苦無兵器戰馬,正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召大夫贈與殿下一個‘趙’字,言下之意是要代王起兵討伐南越,以避太後逼害之患?”宋昌大膽地做了個假設。
“非也非也。”劉恒搖頭晃晃,自信滿滿地道:“代國和南越國相距何止十萬八千裏,貿貿然率兵前去討伐,先不說‘名不正言不順’出兵無由,軍糧補給也是一大難題。剛剛本王也提到過,南越之地易守難攻,趙佗一天不出來,我們大漢一天也很難打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