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輯 懷念外婆 又見到外婆了(1 / 2)

第二輯 懷念外婆 又見到外婆了

第五期《蘆江文藝》此刻在我手中了。為了早日完成這本雜誌,與老師們一起編輯校對的過程,勞累緊張是不必說了,還留下後遺症——失眠。十多天了吧,睡眠老是不好。原來,失眠的滋味是如此難受。昨晚也是這樣,九點多,就上床睡了,輾轉反側了好一會兒。早上,四點不到被一隻討厭的蚊子咬醒了,然後打開燈,捉蚊子。蚊子沒捉到,腦子倒是清醒了,於是,又翻來覆去煎熬著……

六點十分,被兒子的喊聲吵醒,他問我幾點了。可那時我卻在夢中。在夢中,我與外婆在一起。兒子把我吵醒了,我卻不想應他,我想繼續待在夢裏,待在外婆身邊。可是,夢還是沒了,外婆也沒了。

看到外婆時的地點似乎就在父母家附近的寧遠堂內,妹妹住在那裏(其實她根本不是住在那裏的),我和她在她家門口聊天時,忽然就見到了外婆。我連忙跑過去,親熱地摟住了外婆的肩膀,和她一起說說笑笑地往外走。奇怪的是,妹妹似乎一點也沒發現外婆,對我離開她走向外婆,也是無動於衷,依舊低著頭在幹她的活兒。我摟著外婆的肩膀,看到她清清爽爽、精精神神的,臉上有種光華,也找不到她去世前折磨她的那塊傷口。

外婆是患皮膚癌走的,那塊可惡的東西就長在她的左臉頰。她走的時候已經有八十六歲了吧。想起外婆患病的那段時光,是一段痛苦的時光。那年,我在新碶工作,外婆住在柴橋我父母家。現在想起來,我很自責,為什麼當初不去多看望一下病中的外婆呢?也許當時,我是為了逃避,不敢麵對被病痛折磨著的可憐無助的外婆。

外婆患病的前兩年,曾經摔過一跤。當時,她在小舅家綁掃帚。外婆用繩子綁住掃帚,繩子的另一端拴在屋簷下的柱子上,她一邊用力拉緊繩子,一邊轉動掃帚柄,可能繩子太脆,外婆又太用力,繩子一下子斷了,於是,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大腿上的髖骨斷了。我去看她的時候,她躺在床上還笑著對我說:“這下子外婆可以享福了。”她在床上躺了整整兩個月。堅強的外婆終於還是能下地行走了,除了走起路來有點瘸,別的都沒大礙。瘸著腿的外婆依然不停歇地幫晚輩們做那些永遠做不完的家務活。沒想到,不到兩年,更可怕的病魔再一次襲擊了她。我清楚地記得,那年母親陪外婆去寧波做化療,做完化療她們在新碶下車了,然後到我工作的地方來看我。她們下車後,是步行來的!母親攙著剛做完化療而且腿腳不方便的外婆,步行了好長一段路。當時,我就埋怨母親,怎麼不坐輛三輪車過來啊。外婆說這麼點路,她能走,坐三輪車太浪費。時隔多年,母親想起這事,總是不停地自責:“那時候,我怎麼會聽她的話,我真是昏了頭了。”

有一次回家,我不顧母親和外婆的阻攔,執意要睡在外婆腳後頭,就像小時候每晚睡在外婆的腳後頭那樣。那晚的外婆格外安靜,沒有平常夜裏疼痛時發出的呻吟聲,她的手時不時摩挲著我的雙腳,偶爾還聽到她的呢喃:“外婆沒有白養你……乖囡……”而我卻在另一頭默默流淚,外婆,我能回報您的實在太少太少。

外婆最後的日子裏,一直吵著要回白峰自己的家。有一回,外婆從枕頭下摸索出一隻黑色的發夾,跟我說,外婆走的時候,你幫外婆戴在頭上吧,把外婆打扮得漂亮一點,特別是臉上這塊傷疤,化妝一下,讓人家看不出,那時候,你不要怕啊。我說,我不怕,你不會走的。沒幾天,小舅把她接到了白峰他的家裏。母親也跟隨著去照顧外婆。我最後一次見到外婆時,外婆神智還是很清楚,她閉著眼睛躺在床上,卻知道是我來了。說,胡虹來了吧。我問,外婆,還痛嗎?外婆說,不痛,痛了你媽媽會幫我打針的。那時候,外婆每天隻能靠打杜冷丁來抑製傷口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