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前的那個夜晚，我端詳起這張照片。照片上的父親笑嗬嗬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捧著菠菜的雙手沾滿泥土。照片的效果已經忽略了父親手上那縱橫交錯、嵌滿黑色泥屑的深深的紋路和皸裂。有時候，我們看到父親的雙手，總是搖著頭感慨：“這雙手怎麼洗也洗不幹淨嘍。”父親總是反駁我們：“說什麼呢，你們不懂，泥土是最幹淨的。”也許這是一輩子與泥土打交道的老農民對泥土的寵愛吧。
看著這張照片，我忽然發現照片裏的父親雖然笑意盎然，卻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感。此時想起，我們好像從來沒有正兒八經地為父親拍過照。而他以前的照片也少之又少。記憶中有一張很小的黑白照，應該是父親青年時代的照片，也是我見過的父親年輕時唯一的一張照片。多年前，當我們看到這張黑白照時，非常驚訝：“這是爸爸啊？爸爸年輕時真好看。”現在想起，我們應該用“俊美”兩字來形容那張照片裏的青年。可是我手中這張照片裏的父親，卻是一位頭發稀疏，滿臉皺紋，缺了門牙的老頭子。幾十年的歲月，就這麼無情地剝奪了父親當年的“俊美”。而對長年累月麵朝黃土背朝天的父親，歲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便越發厚重。
打開手邊另外幾本相冊，裏麵全是我兒子的照片。從他出生開始，幾乎每年都要留下幾張他成長的影像，或是過生日時的照片，或是外出旅遊時的照片。年逾古稀的父親可能至今還沒出過寧波城，更別說什麼旅遊留念拍照了。望著孩子們一天天長大，父母親一天天蒼老，欣慰並無奈著。趁父母還健在，我們趕緊做些什麼吧，也許需要做的太多，卻不知從何做起了。我想，至少在這個春天來臨的季節裏，回趟家，為他們拍幾張照片吧。
2011年3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