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致 敬
我記得,胡虹是在2013年8月16日這一天,告訴我她即將出版一本散文集,把她這幾年發表的散文作品做一個整理,要我為她寫一篇文章放在書裏。由此上溯到2004年8月,我認識胡虹將近十年了。
我一直以為,胡虹的散文是小鎮傳奇。我認識她的時候,她剛剛為我倒過一杯或者幾杯茶,甚至聽我們幾個在一間還算寬大的會議室裏誇誇其談。幸虧我並不善於在公眾場合,以文學的理想為話題發表言論。像我這樣偶爾有一兩篇小文章發表就欣喜若狂的男人,談文學總是自找麻煩,談理想總是羞於出口。我一般認為在愛好文學這件事上,我的態度還是比較謙虛的,但時至今日,我還在為自己的情態而感到內疚:一頭亂發,裝模作樣,冒充茶道專家。
當時,幸虧我沒說什麼文學,更沒說什麼文學理想。這需要感謝我的一個習慣:在別人發表觀點的時候,我有時充耳不聞,有時在筆記本上胡塗亂抹,有時隨手拿過桌上什麼物件隨意擺弄,有時輕輕翻閱雜誌作沉思狀。當時的那些不良習慣使我日後的內疚感略微減輕。
我不會忘記,當時翻閱的是由尊敬的老師們編輯的一本裝幀規規矩矩的刊物。我的目光停留在一組農村風光散文的最後一篇上。在文章的開頭和結尾,我讀到了通常這類刊物上很少有的畫麵感和張力。我感覺,這就是我們不少人經常掛在嘴角邊的所謂的“文學語言”咯!
我舉著雜誌張口就問:這是誰寫的呀。由此,我認識了剛剛為我為所有與會者倒茶的胡虹。此刻,她靜靜地坐在角落邊,靜靜地記著筆記。我心裏想,真是的,你還記什麼筆記。其實,我心裏想的是另外一個詞語,怕有些比我講究文明禮貌的先生、女士誤以為我是個缺乏教養的粗糙的男人,所以,在這裏我用“真是的”替代一下,雖然味道有那麼些不地道。
我覺得,迄今為止,我對胡虹這個人真正的認識還很少,盡管我讀著為數不少的最新文學作品和評論雜誌,模仿語義派進行文本細讀,梳理自己的閱讀感覺,記錄自己的評論,略微掌握著一些顛三倒四的文學知識。但是,在胡虹的作品麵前,我並不想用一些大的諸如主題、人物、結構和語言等所謂的技術性指標來分析它們,也不想用小的諸如抒情、象征、襯托、對比等修辭手段來解剖文本。這是因為,沒有一個藝術符號能窮盡作品本身的具體性、豐富性和作家的個性。
我知道,胡虹生於江南小鎮,文化、文學的刺激或儲備,大概也僅局限於《三國演義》《西遊記》《紅樓夢》,求學期間書本上的作家作品,再就是電影和傳統地方戲劇無意識的熏陶。據她自己說,年紀稍長,和許多女生一樣,喜歡讀瓊瑤的愛情小說,一本都不錯過;而這樣的話,很多喜歡看瓊瑤小說的作家都是故意不說出口的,以免讓人恥笑。胡虹,可以說是完全遊離於新時期的文學潮流。
我因此認為,是大自然及周遭的風情培養了胡虹敏感的心,培養了她懂得用心去傾聽、觀賞和歡喜安靜的小鎮,造就了她恬靜、浪漫的文風,很少有虛張聲勢的句式。她的作品題材頗廣,有對童年生活的追憶,對小動物小植物的遐思,有對親人朋友的懷想,一個小鎮,一方老宅,一條江河,一塊田野,或定格,或聚焦,有蜻蜓點水,也有浮光遊動,均立竿見影,真情流露。
我深信深入事物的本質絕非胡虹所關心,她隻寫自己喜歡寫的。當然,她也並非擦身而過,淺嚐輒止,那些飄逸、靈動和令你渾身打激靈的句子由此產生,但有時她也就是到句子為止。這樣的事故,這樣令人遺憾的戛然而止,每一個寫作者都或多或少遭遇過,苦惱過,不足為奇。
我理解,一個人的寫作麵貌,在許多時候往往是被他的天性、世界觀所決定的。胡虹寫作的唯一動機,我觀察,並非一般意義上的名利或者一種社會性的本能,在於她隻是一種稟賦。稟賦,文學史上有太多例子,這是作家的優點也是局限。
我感覺,胡虹的一些優秀散文不再沿襲往日的抒情模式,不用觸景生情、睹物思人之類的觸發式,成散發狀,鋪寫情緒;也不用開掘式,使情感由淺入深,由弱到強,成線型縱深狀展現。這樣的抒情,就是作者圍繞一個立意,將情緒一波一波地蕩漾開來,卻始終有一股清新樸素的氣息籠罩著全篇。